管奉送豁出钱财不要,白送一个田庄,是想感化那位表小姐,让她知恩图报?
别做梦了。
这姑娘要是真懂恩义,就根本做不出从前勾引长辈,如今还厚着脸皮妄想嫁进皇家,做陪滕的事。所以管奉送她田庄,是要把她这辈子都困死在乡下。
种菜担水,“勤俭度日”,不出两年,就能把一个娇小姐磨砺成糙农妇,让她再没有心情作妖。
而在人情礼法上,管奉也占尽了大义,任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
这堂堂正正的阳谋,委实是手段高妙。
说完上京前的内情后,管奉方说到正事。
“兆儿我倒不怎么担心,那孩子生性镇定,颇为沉稳。只年纪还轻,缺些历练而已。我更担心的,实是七皇孙。芳儿,姨母在你面前,便不说假话了。那七皇孙我虽只见过几回,但总觉他心思太过深沉。所以无论如何要拜托你,替我照看着些,往后若有什么事,好歹给兆儿递个话。行么?”
宁芳忙道,“姨母不必多虑,今日在宫中,兆儿姐姐还出手帮了我。我就想着,她是不是跟姨母有什么渊源。既是姨母亲女,我必以亲姐待之!”
看她并没有称呼七皇子妃,而是兆儿姐姐,管奉也明显松了口气。
“好孩子,谢谢你了。你兆儿姐姐别的都好,就是有些牛脾气。说得好听,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得难听,就是有些爱钻牛角尖,伤人伤已。往后她要遇到什么坎儿,你好歹帮着劝劝。她素来吃软不吃硬,要是不听劝,你掉几滴眼泪,比什么都管用。”
宁芳应下,管奉这才告辞离开。
宁芳回了王府,一天没见着小王妃的程岳,还在看着书等她。
摒退下人,把王家的事情略说了说,只带过了管奉丈夫不靠谱的那一段,程岳皱眉道,“王大人大概还是想丁忧的。难道这宫中情形,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若王恽还打算留在京城,管奉根本不必跟宁芳交待什么。
义姐妹家的儿女,哪里比得上嫡亲祖父?
但如果连王恽这样的重臣,都在考虑退步抽身,那就证明现在宫中的局势,十分的不明朗,甚至到了混么的地步。
否则如今人人皆知皇上身体不好,已经面临新旧君交接之际。身为重臣,就越是应该留下来效力,讨好新君,交好旧君,才能保证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
嗅觉敏锐的程岳,在意识到王恽可能是有意将此信息透露给他后,原本还想和小王妃说说体已话都没了心情,立时挑灯去了书房,把白敏中等几个心腹,召来秘密商议了。
这是事关家族的大事,宁芳自然不会吃醋。
她也在思索,如果朝廷会有重大变动,她要做些什么,才能更好的护卫王府及宁家?
这一夜,程岳彻夜未归。
宁芳也睡得不甚安稳,醒来好几次,身边总是没人。
到次日一早,程岳要上朝前,回来洗漱更衣,宁芳才知人回来了。
“你这一夜没睡,早上喝杯参汤吧,否则熬不住。”
看她要起来,程岳忙把她按住,“我知道照顾自己。你好生再睡一会子,凡事有我。”
他说完,赶着走了。
但宁芳闭着眼,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凡事有他。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硬生生让人暖到心窝子里。
宁芳捏着被子想,有个天塌下来,他一定顶在前头的丈夫,若让给别人,得有多不甘?
想着哪天程岳会对着个陌生女子,柔情脉脉的说这样的话,还各种体贴照顾,便是那女子再好,宁芳,宁芳也彻底醋得睡不着了。
甚至,光凭想象,就把自己气到了。
在床上来回翻了几次身,到底不怎么愉快的起了床,命人摆饭。
而料理家事时,下人们发现一向和气亲切的小王妃始终冷着个脸,弄得下人们也提心吊胆的。
看大家那样小心翼翼,宁芳又觉得怪没意思的。等事情办完,自己没话找话的跟身边亲近丫鬟商量。
王爷昨晚没睡,今儿给他炖个汤补一下吧,喝什么好呢?
看王妃还有心情打听吃喝,丫鬟们便知王妃已经缓过气来了。
虽不好问王妃好端端的到底为什么生气,但是大家还是很配合的提供了很多主意。
最后孔雀还提醒一事,“王妃,昨儿您姨母过来,您也没跟亲家老太太说起玉灵真人的事。今儿要派人去说一声吗?”
呀!
宁芳一拍额头,她还真给忘了。
南湘儿回来了,那宁怀瑜还远吗?
虽然宁四娘是表示再不管南湘儿了,可到底是亲外孙女,要是找上门来,还能赶出去?
只宁芳想想,命人把宁芸请了来。
先把事情告诉妹妹,让她委婉的说给宁四娘听,万一祖母生气,也好劝一劝。
谁知宁芸道,“此事我们早就知道了。正月那会子,爹来过信,说是年后会回京,又说表姐如何不易,要我们体谅来着。祖母看了又生了一场气,只怕你事多,便没让我们提。”
宁芳半晌才叹道,“你们呀!”
这就是一家人,凡事总会为对方着想。
“不过这样的事,往后可不许瞒我。祖母年纪大了,不让她忧心是对的,可私下悄悄跟我说一声,有何不可?”
但宁芸道,“二姐姐别怪我跟你唱反调,我是觉得祖母说的没错。如今你支应着王府这么一大摊子,已经够辛苦了,何必又为这些小事操心?横竖表姐姓南,又不姓宁,很不必咱们操心。若外人不知,看二姐管得多了,未免还要说几声二姐的闲话,出了嫁还管着娘家的事不放,未免会连累到王爷清誉。”
“说来二姐姐你也没比我们大多少,不要总把我们当小孩子。就算我一人没主意,还能跟茵儿安弟顺弟商量呢。二姐不要小瞧他们,如今他们也长进了,有些事办得连祖母也称赞的。想想二姐你都能撑起一个王府,我们兄弟姐妹若连个小家都撑不起,那也太无能了。”
“唯一没想到的是,表姐会回来得这样快。不过她既然没上门,我们索性当作不知道好了。有什么事,也等她上了门再说。二姐你放心,宁家不是你一个人来守护的。我们也长大了,也能守护好这个家的。”
怔怔看着宁芸坚定的小脸,宁芳有些说不出话来。
因为有后世的记忆,所以她在看待这些弟妹时,确实总忍不住把他们当成小孩子。却几乎忘了,他们是和她一起长大的。
就算是年纪比较小的两个弟弟,如今也都要十岁了。
这个年纪,真的不能说是小孩,而应该是少年了。
尤其他们还是男孩,生来就被长辈灌输更多的责任,所以之前也曾在玩笑中,抱怨过宁芳这个二姐操心得太多。
那时宁芳并没怎么留意,可如今看来,弟妹们是真的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象此刻,她以为会给他们带来麻烦,还有伤害的事,在他们眼里,其实算不得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应对麻烦。
所以宁芳最后是欣慰笑着,送走妹妹的。
随后,她把二位嫂嫂请了来。
妹妹说得对,家不是靠一个人来守护的。
所以她不会说那么多,只跟二位嫂嫂商议,有什么好主意,能让家里日子更好过?
等到程岳下朝回府,宁芳趁他尚有精神,便跟他略提了几句。
打算今年把租子再调低些,让去年经历了雪灾的庄户们也好多攒些粮食,缓一缓。
如果有些地方灾情严重,减了人口,便去买些田地,再雇请佃户耕种。
去年她的温泉庄子,蔬菜瓜果都种得不错,今年再多拔些银子,让杜鹃她爹再多种些,等到冬天又可以卖高价了。
那些在王府后院读了半年书的孩子们,有些已经可以出来当差了。
正好王府的人手也可以换一换,倒不是有了新人就扔了老人,而是把那些有能力有经验的人手抽出来,看能不能投入到更重要的地方去。
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难得程岳听着也没有不耐烦,反而赞赏的给了他的小王妃一抹微笑,还有九个字。
“高筑墙,广积粮,不称王。”
这是历史上,某位开国帝王在造反初期,谋士给他的著名诤言。
而事实证明,当年的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英豪,最终大浪淘沙,能坐上王位的,就是不骄不躁,不贪虚名,埋头苦干,经营力量的这位帝王。
而程岳和谋士们商量了一夜,基本也是这个意思。
既然连老谋深算的王恽王首辅都决定暂避锋芒,他们很没必要当这个出头的椽子。
虽说新君上位是个热灶,可毕竟还没出炉呢,凡事都有变数。所以英王府未来的策略就是不冒失不钻营,稳稳妥妥走自己的路。
所以宁芳如今提出来的这些琐事,倒是无一不合程岳心意。
不求大富大贵,多打粮食多撒网,积些人情,这比赚多少银子更重要。
所以他可以安心的去补眠了,睡前还拉着小王妃的的手夸奖,“晚上的汤,你炖得很好喝。”
明明就是厨子炖的,可王爷就爱把功劳扣王妃头上,谁拦得住?
所以宁芳只说,“你要喜欢,下回再炖给你喝。”
程岳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依旧不肯撒手,交待一句,“你爹回头,安排外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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