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事,顾家太太,池夫人都是嘴严的,均没有往外说,黄大奶奶怕惹得娘家不喜,更加不敢多提。但宁淑珍身边的婆子却有心向当家主母的讨好,把事情泄了出去。
米家太太一听,气得几乎发狂!
她自觉为人虽勤俭了些,可也从没饿着儿子媳妇,更加没有打过宁淑珍嫁妆的半点主意。
若有媳妇嫌家中过得不好,自可花钱悄悄享受,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怎么想安逸,却也不能管一个没出嫁的娘家侄女讨要银子啊。
这还闹到旁人家去,简直丢死个人了!
黄大奶奶虽是她女儿,但已出嫁多年,算是外姓人,她不好管。但宁淑珍嫁进门来,就是米家的人,她身为婆婆,怎能坐视不理?
所以没得说,上肘子吧!
要说当家多年的太太夫人就没一个善茬,这样不打不骂,反逼得宁淑珍自己日日罚跪。
可米家太太却是不依,宁淑珍不张嘴,她便亲自举着筷子来喂她。宁淑珍无法,只得勉强张嘴,可强忍着吞了一口,却是腻得不行,直吐得一塌糊涂。
米家太太冷哼一声,放下筷子,离开前却吩咐丫鬟,“盯着你们二奶奶,等她吐完再吃!”
总得给她个厉害,让她记得教训才行。
宁淑珍吐得昏天黑地,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满脸是泪,心中懊悔不已,也不知这酷刑还得忍受多少天,简直觉得了无生趣。
还是汤二爷,到底夫妻一场,看她吐得实在可怜,悄悄替她吃了大半,只剩下几块,劝她好歹吃下,别回头让母亲知道,惹得更加生气。
可不知宁淑珍是吃伤了还是心里有了阴影,再碰不得肘子,一沾着唇就吐。
身边丫鬟忽地想起一事,“二奶奶好似这个月还没换洗呢,要不要寻个大夫瞧瞧?”
呃?
宁淑珍这才想起这月癸水没来,可她的经期不准,有时一两个月不来也是常事,这成亲几年都没动静,难道就有了?
从前也有过这样,让婆婆高高兴兴请大夫回来的,结果却失望了好几回,弄得她也不自信了,忙说不必。
倒是汤二爷觉得子嗣乃是大事,况且老看她这么强撑着吃肘子也怪可怜的,便还是悄悄请了个大夫回来。
结果把了半天的脉,因月份尚浅,大夫也不敢肯定,只说有些象,得过俩月再看。
汤二爷不敢擅作决定,去报给母亲知道,汤太太听说,有些将信将疑。
要不是看那大夫老成,又一惯跟家中相熟,断不至于欺瞒,都要怀疑是儿子媳妇串通做戏了。
不过这样一来,宁淑珍的三顿肘子到底是开恩给她免了。
只道,“若果真是怀了,倒要再给宁家二姐儿送份厚礼。若不是她断了你的念想,就你这么上蹿下跳的,只怕好好的孩子折腾掉了也不知道。如此,你便安心在家养着吧。此事先勿声张,三个月内的孩子不稳当,别惊到了。”
宁淑珍吃了这么大个亏,哪里还敢啰嗦半句?
回头身边丫鬟倒是悄悄道,“说不得咱们二姐儿真是个气运旺的,你瞧她做买卖哪样不是顺顺当当的?这回二奶奶招惹上了她,却也歪打正着了,若果真招来位小少爷,岂不比那些银子强上百倍?”
宁淑珍捂着依旧平平的小腹,想着三房的五老太爷,宁守俊也是对宁芳另眼相看,还说她是福星,心中也是将信将疑。
不过如今能逃过肘子便是好的,自此她便呆在屋里,老实做些针线活,哪里也不敢去了。
她这一安生,禇秀琴也失了伴,自然不好找借口到长房走动,宁芳觉得耳根子着实清静不少。
时光荏冉,很快十多天过去。
几场秋雨过后,桂花落尽,府中纷纷换了夹袄。
这日宁芳正拿年下要给仆役们做冬衣之事当考题,让宁芸宁茵去算要多少棉花多少布,自己教宁萍安哥儿背九九歌,宁怀璧忽地回来了。
正算得晕头转向的宁茵顿时一把扔了账本,冲过去跟爹撒娇,然后几个小的也是一窝蜂的腻了上去,瞬间七手八脚挂了宁怀璧一身。
反倒是宁芳如今大了,不跟着弟妹往前凑,只管先拣了宁怀璧爱喝的茶叶去泡。
正跟孩子们亲热着,夏珍珍也闻讯赶来了,“你怎么回来了?还没见过娘吧?赶紧洗洗,去给娘请安。安哥儿别淘气,从你爹身上下来!”
拍拍安哥儿屁股,把他从身上扯下来,宁怀璧笑道,“我这次回来,倒是公干。已经到娘那儿请了个安,她赶着我回来见你们的。听娘说你又请了大夫,顺哥儿怎么又病了?”
夏珍珍叹气,“还不是这两天下雨,我都跟辛姨娘嘱咐多少遍了,让她当心着些,别给孩子洗澡了。可她昨儿见顺哥儿跟安哥儿在地上略滚了些灰,便嫌他脏,躲在屋里悄悄给他洗了澡,又招了风,可不就病了?如今我让她屋里已经把火盆烧上了,只瞧着孩子遭罪。哎,你换了衣裳先去看看吧。”
安哥儿快嘴道,“娘就不嫌我脏,我没洗澡,也没生病!”
“你还挺光荣的么?”宁芳戳了弟弟一指头,把他揪过来,“萍儿的九九歌都快背完了,你才背到哪儿?你俩到隔壁去,萍儿,你盯着他背。芸儿茵儿去厨房,让他们加一道羊肉锅子和几个菜,晚饭摆到祖母那儿吃。再来个人去学堂通知大哥儿,叫他早些回来。”
看大女儿很自然的把弟弟妹妹们都带出去,安排得井井有条,宁怀璧心中欣慰,跟妻子进了屋,才皱眉不悦道,“你一人照管五六个孩子都好生生的,偏她一个都看不好!还老是病,实在不行也抱过来你养着算了!”
夏珍珍倒是笑了,“你可别给我找事了!她有顺哥儿在身边,还能安生些,这一个再没了,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就前两天她还跟我打听大爷起复的事情,似乎是想借些钱去替她家大伯赎罪,只这事我也不懂,推说你回来再说,估计一会子她要问的。”
宁怀璧洗了脸,放下热帕子伸手,正好套上夏珍珍递过来的家居棉袍,站在那儿任妻子帮忙扣好扣子,又接过宁芳之前泡好的热茶抿了一口,才舒服的松了口气。
“他这也是运气好,赶在皇上大寿,是要赦免一批人。但她大伯当初可是受贿获罪的,不知道在不在那个从轻发落里头。就算在,也很不必咱们掏钱。”
听他忽地嗤笑一声,似乎很是不屑,夏珍珍莫名其妙,“为何?”
宁怀璧又喝了口茶,只觉五脏六腑都暖过来了,才道,“虽是获罪,却又没抄家。贪墨的银子还不知在哪儿呢,辛家也不算十分败落。再说了,她也到底只是个姨娘。”
夏珍珍懂了。
贪官手上还拿着钱呢,凭什么找他们出啊?何况姨娘的娘家,原就算不得正经亲戚。
放下茶杯,宁怀璧到底先去看小儿子了。可一出门,却撞上了听说他回来,匆匆赶来请安的宁绍棠,见宁怀璧要去看顺哥儿,便道,“那我跟二叔一道去,也瞧瞧小弟。正好前儿先生讲了道题,我不是十分明白,便请教下二叔了。”
“咱们边走边说。”宁怀璧也是难得回来一趟,家里孩子多,事情也多,所以叔侄两个这样见针插针的讨教学问早已是常事。
只一过去,辛姨娘却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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