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丈夫回来的种种,梅氏目光闪躲道,“那你爹不是出事了么?他哪来的心情?”
宁绍棠越发悲愤了,“呵,他没有心情?那他怎么有空跑到大表姐那里,把她的账物册子仔仔细细对了好几遍?生怕有人克扣了她的东西。可怎么就没想着考问一下他儿子的功课?”
梅氏勉强道,“那,那不一样。你大表姐再怎样也是个女孩儿,可你是男孩子,当爹的自然要严厉些。你若实在不愿意,不如把那棋谱给你爹,棋盘你自己留下吧。”
宁绍棠道,“娘少拿这样话来哄我了,我都听腻了!横竖这棋盘和棋谱我是绝不会给爹的,娘若一定说是给爹的,我不如直接去问问二妹妹好了,若果真是这意思,我亲自给爹送去就是!”
“这可万万使不得!”看他说着话就往外冲,守在门口的金奶娘赶紧把他抱住,“你这么一闹,让大奶奶怎么做人?算了吧,大奶奶,这东西就给大哥儿吧。”
梅氏不好松这个口,只转身似是生气了。
可宁绍棠却不似从前那样会心疼,会哄她,只抹去脸上眼泪,大步走了。
金奶娘又回身劝梅氏,“大哥儿就算有错,可大奶奶再怎样,也不该对他动手。怎么着,他都是你往后的依靠,真惹恼了,弄得母子生分,倒不好了。”
梅氏却也一肚子委屈,“我如何不知这道理?可他既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怎就不知体谅体谅我?二姐儿得了这些好东西,娘却一样也不给相公送去,回头相公若知道了,岂不也要伤心?”
金奶娘心道,那也是他先伤了别人好不好?这连亲生儿子都跟老子生了异心,可见宁怀瑜做人做的不得人心了。
也就是梅氏,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就这么一门心思的巴着宁怀瑜,生怕他受了一丁点的委屈。纵是她,有时也觉得梅氏贤惠太过了。
可这话她也不好说,只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瞧大哥儿那样子,定是不肯把东西拿出来的,大姐儿和三姐儿的东西又是女孩儿用的,没法送。”
可梅氏却忽地因此生出个主意,“还有茶叶呢!”
金奶娘却道,“这样不好吧?统共就这么一盒子,若给了大爷,再往娘家送岂不更加难看?”
梅氏道,“去把那蔷薇花露和毛笔都拿来,再从外头随便买几样差不多的得了。”
她也只能欺负庶女了。
可金奶娘心道,那宫中内造的东西,跟市面上买的能一样么?若让明眼人看出来,可要怎么解释?
不过宁萱宁芸到底都是庶女,平日也不大受宠,金奶娘也不愿为这点小事跟梅氏顶撞,便去找到姐妹二人,把她们欢欢喜喜刚收起的花露和毛笔又都要来了。
梅氏又添上几样土产,打发人给家里送去,只把那最贵重的茶叶悄悄给宁怀瑜送了去。
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谁知宁四娘当晚就知道了,可是气得不轻。
尤其第二天见几个孩子来请安时,宁绍棠脸上还挂着个淡淡的巴掌印,宁萱宁芸都眼睛略肿,显是偷偷哭过。她越发心疼,对梅氏也越发失了望。
只是在孩子面前,到底要给她留几分颜面,只背后在徐妈妈跟前怒斥,“她自己要做贤惠妻子没人管得着,何苦荼毒我的孙儿孙女?去,拿我桌上的经书,让她抄上三十卷!只说替老爷打醮时要用,省得她成天闲着只会折腾孩子们!”
这个倒是使得。
反正梅氏出身书香门第,让她抄书不是理所当然么?徐妈妈去分派任务了。
而宁绍棠此时,却是悄悄找到了宁芳。
“谢谢妹妹赠我这棋谱和棋盘,只我住的外院嘈杂,恐人多手杂弄丢了,横竖这棋谱我昨晚已经抄录了一份留下,这些就请妹妹替我收着,日后等有了正经往处,再给我便是。”
他真是被亲娘整怕了。
那天他都故意那么说了,梅氏不也不顾脸面的把两个妹妹的东西收走了?还自以为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只是大家都不愿意说破而已。
宁绍棠是真怕,梅氏一糊涂,便在他不知情的时候把东西送走孝敬了他爹,才想把东西寻个稳妥地方藏起来。
两个亲妹妹那里是万万存不住的,给祖母又太不象样了。思来想去,还就是宁芳这里最稳妥。他娘就是再想讨好他爹,也没个跑到大侄女这儿来搜刮东西的。
宁芳见他脸上那巴掌印子,便猜出了七八分,也不追问,只专门替他寻个匣子把东西锁好,并笑道,“我看大哥哥爱下棋,便在顾先生跟前提了几句。你别看他年纪大了,却也是个好下棋的,听了便让你有空找他试试。大哥哥你看几时有空?只要你三局里能赢他一局便好,否则我可得输上春雨阁的一只烧鸡一壶酒呢!”
宁绍棠听了这个,倒是来了兴趣,只怕自己赢不了,那春雨阁的烧鸡和酒可贵着呢!
宁芳却掩嘴笑道,“你大胆去吧,那钱已经有个冤大头出了。”
宁绍棠奇道,“谁啊?”
宁芳道,“茵儿呀!我说跟人打了赌,须得一两银子,赢了就有烧鸡吃,她二话不说就把这月月钱给我了。”
宁绍棠终于也笑了,“你这样捉弄茵妹,仔细她日后找你麻烦!”
宁芳老神在在的摆手道,“无妨无妨,你茵妹妹在钱财上最不当心。这银子给了我,没三天就忘了,就算哪日真想起来,拿一盒子糖给她,就绝不会生气了。”
宁绍棠道,“那怎么行?这样吧,若赢了便罢,若输了,这酒钱我出,烧鸡钱却要你出,谁让二妹妹你是小财主呢,也容我占回便宜了。”
宁芳故作无奈道,“好吧好吧,谁让我是出了名的嘴馋?好个烧鸡什么也是常事,只如今怕是连半个金陵城都传遍了,哎哟,我这名声哟!”
看她捏着嗓子故作哀怨,宁绍棠哈哈笑着走了,但心中却是暗暗感激。
他如何不知,宁芳是假借赌局,想给他寻个良师?再想起爹娘一向对自己的忽视,倒也不觉得那么伤心了。
毕竟,他如今也有会关心他的堂妹,还有心疼他的祖母叔婶。而在这样一个大家族里,可不仅仅只有依靠父母才能活得好的。
少年原本满是阴霾的心里,忽地就漏进了一丝阳光,渐渐开朗了起来。
忽地想起那日宁芳曾无意提起春风起,放风筝的时节到了。便让小厮去给他寻了竹篾,决意要给弟弟妹妹们亲手糊几个风筝才是。
妹妹们对他好,他也是愿意对妹妹们好的。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