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亭,位于江都城外三十里处,就是一座简简单单的亭子,为何会被叫做长乐亭,现已无从考据,只知如今被当作送客亭来用。
当初徐北游在戏楼与慕容玄阴密谋之后,约见张召奴,便是定在这座长乐亭中。最后的结果是徐北游与张召奴彻底谈崩,张召奴打定主意要以势压人,不得已慕容玄阴偷袭出手,取走了这位天下第九人的性命。
此时的长乐亭中有一男一女,男子坐于亭中石凳上,一身玄衣,不怒而威。女子抱臂斜倚亭柱,面庞被白发遮掩住大半,看不真切。
男子自顾说道:“真是好大的手笔,竟然是剑三十四。不过也是可惜了,你空有境界,不得剑三十六最后两剑的真意精髓,不得不止步于剑三十四,剑三十六天克剑三十四,你又不得不败于徐北游之手。可张雪瑶不一样,她的授业之师是上官仙尘,丈夫是公孙仲谋,再加上一个徐北游,三代剑宗宗主都与她牵连极深,八成是得了剑三十六的传承,只是碍于自身境界之故用不出来,可谓是明珠暗投。”
白发女子默不作声。
男子转头看了眼江都方向,说道:“慕容夫人来信了,务必要确保慕容玄阴此行没有丝毫差池意外,毕竟人家是盟友,不能让盟友寒了心。”
女子仍是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还有下文。
果不其然,男子接着说道:“不过依我之见,这话没错,可也不能让慕容玄阴就这么轻易地拿下江都,否则这位玄教教主该坐地起价了,甚至是狮子大开口,非要从我们道门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不可。”
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终于开口说道:“你打算怎么做?”
男子轻声道:“锦上添花不算什么,雪中送炭才是实在,要让他慕容玄阴知道,这江都不是他一个人打下来的,没了我们道门,他慕容玄阴就要在江都城中第二次折戟沉沙,要分得清主次,到底谁是主人,谁是被请来帮忙的客人。”
女子嗤笑一声,似是在讥讽男子的气量格局,只能在这些小算盘上动脑筋。
男子不以为意,转开话题,“地仙十八楼,一步一重楼,能走到这一步之人,没有庸才,谁也不敢说谁就能稳胜于谁,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就拿萧玄与掌教的一战来说,表面上是萧玄赢了,而且赢的没有半分悬念,可并不意味着萧玄就比掌教更强,若不是掌教在明陵一战中被萧煜所伤,万不会如此,所以实力高绝并不意味着稳胜无疑,若是如此,那也不用打了,直接分出胜负就是。”
“不过也有例外,那就是剑宗中人,他们与那些赳赳武夫类似,又不完全一样,同样的天时地利人和,同样的境界修为,我道门中人就是打不过剑宗中人,没得辩,可话又说回来,有舍才有得,剑宗这么多年没有飞升之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冰尘闻言陷入沉思,因为按照道理而言,她也算是半个剑宗之人,或者说走了剑宗道路的道门中人,而且她如今走到了地仙十八楼的境界,地仙之路已到尽头,接下来也该谋求天上途了。
算是冰尘半个上司的尘叶从石凳上起身,轻声道:“万年千秋,对于俗世中的王朝皇帝而言,不过是一句空话,可对于我们道门而言,那就不是空话了,道门传承千余年,不说古时的几大王朝,就说近几百年来,大楚亡了,灭亡大楚的后建被赶出关外,赶走后建的大郑也不得不亡,可我们道门仍是长存世间,所以我们要谋一个千秋万世。”
尘叶掸了掸道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微笑道:“灭去大齐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赶走西方教,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我们要打弯儒生的脊梁,让他们乖乖做我们的附庸,我们要让这天下都信奉道门,道祖是唯一之祖,就如极西之地的圣堂。”
冰尘又是嗤笑一声。
尘叶自嘲一笑,“我知道,不管我飞升与否,都看不到那一天了,这不是一代人就能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几代人甚至是十几代人的持之以恒去做,现在就是个念想而已。”
……
此时江都城内交战双方的声势近乎达到顶点。
事实的确如尘叶所料,即便张雪瑶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有意藏拙,但她的真实修为仍旧无法触及剑三十五和剑三十六两剑,就算是用出剑三十四,也极为勉强,远没有冰尘那般举重若轻。
不过慕容玄阴也不是徐北游,没有天下第一利器诛仙,也不会天克剑三十四的剑三十六,面对苍穹为剑的浩大手段,他只能以自身硬抗。
上次被诛仙破去不灭金身,慕容玄阴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来重铸金身,不过也正应了破后而立的说法,重塑的不灭金身比之先前更为圆满,所以他觉得自己可以扛下这一剑,而且他还要证明张雪瑶三人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更重伤不了他。
原本弯着腰的慕容玄阴缓缓地直起腰来。
大丈夫立世,当顶天立地。
慕容玄阴喜欢登台唱青衣,但他从来没有什么“恨生男儿身”的想法,所以他自要顶天立地地扛下这一剑。
事实上,他也的确扛下了。
慕容玄阴腰杆笔直,以双手作撑天之势,使得剑三十四不得下落半分。
不过剑三十四并没有因此而显现颓势,仍旧气势磅礴。
青锋坊内,张雪瑶七窍流血不止,始终闭嘴不言语,闭眼不张目。
张雪瑶与公孙仲谋是两种人,公孙仲谋可以为了自己所想而付出性命,张雪瑶却不能,不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她不会暴露自己的所有底牌,所以冰尘率领镇魔殿气势汹汹来到江都时,她没有强行出手,因为她知道出手也是徒劳。当张召奴来江都时,她还是没有出手,因为她知道张召奴不可能拿下江都,慕容玄阴和冰尘都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区区一个张召奴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将自己最后的底牌亮了出来。
因为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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