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曾经当警察的经历,即便沈浩来到这里世界里已经快十年了但还是保留了很多下意识的习惯。
比如说对底层的老百姓沈浩有天然的同情心,老百姓的事情也更容易让他放在心上。
以至于李家谋逆一案定论结案之后,卫所里的人要么在战战兢兢的考虑自己是不是主动认错或者悄悄擦干净屁股;要么就是在一边幸灾乐祸一边紧锣密鼓的托人找关系想要在空出来的“甲字旗”里谋个一官半职。
可鲜有人去想案子结束后那些需要平反的冤假错案里无辜受害者到底该怎么处理。
靖旧朝的律法对于冤假错案的确是有条款说明的,但细节上却一样没有,只有一句很笼统的话“个案根据实际情况可予以相应的补偿”。
什么情况补偿多少?又该怎么补偿?
一点都没说,只是让“实际”负责的衙门自行斟酌处理。
不得不说这个律法条款对于这些冤假错案里的受害者而言并不是那么友好,有种活该你倒霉的感觉。
之前唐清源说过“按规矩办”。
沈浩专门去案牍房查了一下,黎城辖区内离现在最近的一次平反的案子还是在七十八年前,一件纵火冤案,误杀了一个无辜者,后来查明之后给与其家人一百两银子的补偿。
没错,就只有一百两,就是一条人命。
不服?不服也没地方喊,要怪就怪自己倒霉。
沈浩从案牍房里出来后对七十八年前的那起案例满腔的吐槽,根本不准备按照上面的规矩来处理。
一条冤魂才补偿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什么概念呢?也就相当于一个普通三口之家正常一年的开销而已,就这?实在太不近人情了,在沈浩手里完全不具备操作性。
回到公廨房,沈浩唰唰唰的按照自己的想法再结合手里的这些冤案,一个案子一个案子的罗列出补偿办法。
“对于冤死的,家里还有活人的可以按照一命一千两银钱的标准进行补偿。”
“没有生活来源的还可以朝衙门申请户口田,标准从高办理。”
“被打成奴籍的,只要还活着,立即解除奴籍恢复平民身份,同时根据情况给与五百到一千两银钱的补偿。”
“给所有平反的无辜者祖籍所在地的衙门去一封平反通报,让他们代为在当地进行公示。”
一道道令条从沈浩手里传出去,他现在还领着处理李家谋逆按指挥的差事,所以这一系列的命令没有人站出来质疑,毕竟这些补偿看起来破天荒的高,可归根结底也不算过分。银钱这玩意儿玄清卫从来不缺,至于户口田之类的那是地方衙门需要操心的事。
令条最后上呈到唐清源的手里,唐清源只说了一句“你倒是心善”便签批了。之后当天这些平反的令条在沈浩的催促下仅用了半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黎城玄清卫辖区内的所有城市。
甲字旗这么多年能弄出多少冤假错案?
这些天沈浩带着人梳理了一遍,李炳任职甲字旗总旗期间共弄了三十五起冤假错案!涉及人命上百条,破家者更是多达数百。
......
黎城,牙行。
这里算是最早收到玄清卫平反令条的地方。
当牙行总管事看完这份令条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这份令条里明确了长长的一份名单,全是当初冤案《云阳走私违禁材料案》里的涉案的林家家眷。
当初这些林家家眷一共老少二十多人,如今卖了一些死了一些,还剩下在牙行的只有三人。两个是因为有些修为,属于武奴,价值高,所以卖得比较慢;一个是美人,需要调教时间长,还不到发卖的最佳时机。
这三个奴隶都投入了牙行不少成本,本想着赚一大笔,可现在也只能是想想了。
算这三人运气好吧。
另外,牙行还需要给玄清卫一份详细说明,在牙行发卖的林家家眷有哪些死了那些还活着,卖出去的又是卖给谁的等等,但凡有一个环节对不上号牙行都是要拿话出来说的。
而且现在又是黎城里风声鹤唳的时期,玄清卫手里的雁脊刀还滴着血没归鞘呢,谁敢这时候跳出来作死?
“遵照这份令条上的要求速办,就这样吧。”
管事叹了口气,对玄清卫他是没脾气的,只能自认倒霉。
消息很快就到了林家在牙行里最后的三人手里,一如久旱逢甘露,本已经绝望的三人瞬间都懵了,如获新生的激动从不真实变得真实,刺激得三人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算你们运气好,玄清卫的大老爷帮你们平了反,还给出了补偿,具体多少你们自己去玄清卫认领。拿好了,这是牙行开给你们的身份条,你们去衙门重新入籍就得靠这个还有玄清卫的另一张条子,缺一不可,别弄丢了......”
晕乎乎的拿着一张条子走出牙行,再回头,已如隔世。
这两男一女是堂兄妹关系,两个男的修为炼气二重,是林家三房的子弟。而女孩就是之前引来整个案件的林馨儿,林家大房目前唯一还活着的独苗。
三人相视一眼除了一脸泪水还有尽是悲痛。
他们倒是运气好能活到平反的这一天,可家里很多人已经早化枯骨了。正义虽然还是来了,可迟到的代价却是血和泪。
一个时辰后,三人从玄清卫所里出来,再去了衙门重新入了平民籍,手里各自还多了三千两的补偿。
本来是可以在衙门处选择户口田的,但三人谁都不会种地所以全部拿的银子。
靠着这些钱三人就算不出息也能过上相对宽裕的生活了。
“我问了他们,当初大父他们都葬在城外十里坡的乱葬岗,都在那儿,应该。”
“我去办些祭品,一起去告诉大父他们一声咱家的仇有人给咱们报了。”
“一起去吧。”
三人买了酒肉香烛纸钱,租了一辆马车出了城,找到了乱葬岗。
乱葬岗没有墓碑,只有一个个或大或小的新旧葬坑,场面阴森又凄凉,甚至想要祭拜都只有在山岗下面对着不知道埋葬在哪个葬坑里的亲人们磕头。
从山岗下来,林馨儿突然道:“我暂时不回云阳,我要留下来,不亲眼看到张奎那帮贼人惨死我心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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