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开始溯其本源,埋怨道:“都怪那个舒妃娘娘,他要是不偷偷生小皇子,她自己就不会死,更不会给朝廷带来这么大的危机。”
太子听他这么说自己的母亲,眉头下意识皱在了一起,试图解释着:“罗舒原本是想偷偷把孩子送出去做个普通人的,只是不巧被孤撞破了。”
“殿下放了那个孩子?”宗锦澄诧异道。
太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当时发现的人是你,你当如何处置?”
宗锦澄不假思索:“杀了他。”
“虽然说这样对一个小孩很残忍,但如果因为这个孩子导致了皇权纷乱、外戚掌权,那引发的灾难会更严重。朝堂苦,百姓苦,同样是无数条生命牺牲。不该因为他是孩子,就心有不忍,否则后患无穷。”
这些思想有些是史书教给他的,有些是夫子讲的,有的是太子说的,但无外乎都一个思想:以最小的牺牲换最大的价值,这是不论君或臣都该明白的道理。
小魔王的声音理性又没什么感情,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很难共情罗舒的为母之心,脑子里想的全是学到的条条框框。
太子过了好半晌,才轻笑了一声,道:“嗯,你说得对,百姓更重要一些。”
他当年十五岁,还没有如今十岁的孩子想的深。同样是从小接受帝王之术的教育,他学得比锦澄差多了。
也许,这样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本来就不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小魔王说完以后还在埋头思考破局之法,突然就仰头叫道:“哦对了!殿下之前说罗惊风最在意的人是罗舒,那他对那个孩子会不会也爱屋及乌?要是那个孩子能跟殿下一心,会不会就能扳倒罗家了?”
太子笑着摇摇头。
宗锦澄气馁地啊了一声,撇了撇嘴。
太子解释道:“他一个孩子的力量,是做不到的,尤其,他还未成人。但是,他若能明辨是非,不受罗家掌控,也能减少一些罗家所带来的危机。”
宗锦澄又精神了:“所以他就是破局之法对不对?殿下,他在哪里?你把他叫来我们重点班吧,我来教他做个好人,我娘可厉害了,我们绝对把他带的根正苗红,让罗惊风无法荼毒他!”
太子笑笑,没接他的话,反而伸手揉揉他的脑袋,教导道:“待将来这个孩子回到罗惊风身边,切记一定要藏拙,不要太早被罗惊风看出异常,以免他生出戒心,日后不好行事。”
宗锦澄赶紧点头:“好,以后我要是见了他,一定帮殿下转达!”
太子还在说:“还有,想扳倒罗家,一定要等到有跟他叫板的能力。军权、朝党支持、民心,缺一不可。”
宗锦澄还在疯狂点头:“记下了,我都记全了!”
“嗯……”太子说完长舒了一口气,他疲惫地躺在摇椅上,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静静道,“锦澄,去默写一遍礼运大同篇吧,边写边读,孤想听了。”
“哦,好。”宗锦澄环视了一圈,坐在了书房里的椅子上,他拿起一根明黄色的笔,沾了墨水在纸上写字,嘴里还清楚地背诵着: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稚气未脱的声音在宫殿中回响,太子的思绪逐渐被拉远,回到了那个他毕生难忘的雨夜。
十年前,太子楚恒还只有十五岁。
那时的他,是皇上的嫡长子,生母是皇后,从小更受父皇亲自教导,学习治国之道。他文武皆好,为人又周正,一心为民。是以,也成了所有人心目中的储君人选。
近日,父皇更是明确地表示,有立他为储的意向。而这时,淮水得到了消息,说舒妃娘娘偷偷产下一子。
他震惊之余,快速带人闯入了舒妃的寝宫。
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更不是为了抢夺储君之位,而是舒妃的身份特殊。罗家兄弟不能有一个皇子外甥,否则第一个死的就会是他和母后一族,接着是父皇。以及之后,还会引发皇权和外戚的争斗。
夏季的暴雨天总是又闷又热,天空划过的闪电照亮了罗舒美丽却苍白的脸色,以及一屋子昏迷在地的宫女太监。
罗舒刚生产完,身体没什么力气,见到楚恒带人闯入时,她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罗舒心房崩溃,她挣扎着跌下床榻,抓着楚恒的衣摆苦苦哀求:“大皇子殿下,求你,求你放他一条生路吧。我无心争宠,也无心让孩子夺位。我只是想像一个普通女人那样,拥有一个孩子,一个干干净净的孩子。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哥哥他们都不知道,我保证把孩子送出宫,一辈子都不会让人发现他的身份,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罗舒一边求他,一边在地上磕头。
舒妃娘娘冠宠后宫多年,向来都是高贵美艳的一面,从未如此卑微,可眼下为了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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