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是你们当初逼着我嫁的,要说错,错的也是你们,你们识人不清,毁了我,你们毁了我一辈子!”
这么多年的委屈,无数个夜晚的崩溃,终于在此刻发泄出来。
眼泪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且越来越凶猛,打湿她的眼眶,模糊她的视线。
她声嘶力竭地控诉,“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如果我知道成为顾家大小姐就要背负这一切,那我宁愿不要出生在顾家,不要成为你们的女儿!”
顾老爷子此时终于维持不住体面了,他转过身来,将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
“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明明就是你自己不争气,连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还怪到我们头上来了!”
顾芷此时终于忍不住了,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指着门口的方向。
“你走,从今以后你都不要踏足这里,那个家,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说完,见他还不走,她又喊来了钟叔。
“钟叔,送客!”
钟叔此时快步走了过来,站在顾老爷子面前。
“老爷子,您还是先走吧。”
刚刚的那一幕他全看在眼里,心里也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他在厉家这么多年了,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半个厉家人,而他也十分清楚,每回顾家人过来,都会搅得夫人少爷心情都不好,夫人有时候甚至饭都吃不下。
这下,她难得发了飙,厉家的其他人也都一致对外,那他也就不用对他们客气了。
顾老爷子被顾芷气得够呛,碍于厉奶奶和厉北暝他们都出来了,还是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
“你不听我的,将来受了委屈不要回家来哭!”
说完,他便怒气冲冲地往外走去,别墅外面,顾老夫人听见了里面的动静,还想要走进来,也被他一把拉走了。
一直等到他们的车子开走,顾芷像是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支撑那般,无力的跌倒在地上。
厉北星飞快地跑过去扶住了她,沈幼梧也马上走了过去。
他们一人扶着她的一条胳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然后带着往客厅里走。
顾芷此时仍是失魂落魄的,她的嘴角泄露出低低的苦笑,眼角的泪簌簌地流,仿佛没有停歇的那一刻。
“我以为,我受了那么多委屈,他们作为我的家人,至少会安慰我几句,原来,还是我痴心妄想了……”
沈幼梧也没想到,这顾家人竟然是这个样子,但是细细想来,先前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他们都没有过来过,更没有说为顾芷叫一声屈,讨一个说法……
原来早就有征兆了。
她搂着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是他们不对,他们一味地贬低你,打压你,把别人的错扣到你的头上。但是你很勇敢啊,你把心里的不满和委屈说出来了,他们以后开口前都要掂量掂量。毕竟,不管你是不是厉家的夫人,但你是厉家两位少爷的母亲,是厉氏总裁的母亲,你可不是什么普通人,你很厉害的。”
他们把厉家夫人的位子看得比她这个人还要重,他们打心底里,在乎的不是她有没有受委屈,难不难过,而是她这个厉家夫人的位子还牢不牢固。
而在这之前,她还以为她身为顾家的大小姐,一直是被众星捧月的长大的。
可悲,可叹。
厉北星此时也帮着安慰,他最受不了顾芷哭,她一哭,他心里就像是有团火在烧,整个人都快要炸开了。
厉奶奶此时也忍不住了,走了过来。
“阿梧说得对,你早就是我厉家的人了,还管他们顾家人说什么!你为厉家生了两个好孩子,你就是厉家的功臣,厉家永远都有你的位置,你不用怕!”
顾芷此时的情绪终于转好了一些,其实刚刚对着顾老爷子吼完,她就觉得积在内心多年的委屈和不满终于发泄了出去,她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而现在,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她整个人都像是愈发清醒了,再看着眼前的儿女和家人,她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温暖。
她伸手擦干眼泪,慢慢地放开了沈幼梧。
想起她刚刚被顾夫人嘲笑是乡下来的,她心里顿时又有些气。
“阿梧,你别搭理他们的话,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儿媳妇!”
听着她这愤慨激昂的话语,沈幼梧有些受宠若惊。
“顾姨,原来我在你的心里这么好啊?”
顾芷被她气笑,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
“你就晓得和我贫!”
沈幼梧笑笑,又扶着她站起来,然后冲厉北星使了个眼色。
“妈,我给你们带了超级好吃的烧烤,不过时间太长已经冷了,我让佣人去热热!”
说完,他就拿起茶几上的东西,快步朝着厨房走去,顾芷看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嗔怪地看向沈幼梧。
“肯定又是你带他们去的吧?”
沈幼梧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顾芷无奈,“你啊你……”
但语气虽无奈,等到佣人们把烧烤烤了一遍再拿出来后,她还是被那阵香气吸引了。
厉奶奶起初怎么都不肯要,后来还是在厉北星强烈的要求下,才勉强拿起一串肉串。
这肉串虽然重新烤过了,但也只是稍微干了一点,肉反而更有嚼劲了。
厉奶奶咬了两口,又伸手拿起一串烤苕皮。
“这个东西是什么,软趴趴的,是年糕吗?”
沈幼梧给她介绍,“奶奶,这个叫烤苕皮,是川渝那边的特色,很入味很好吃的。”
老人拿起来咬了两口,还不忘了让厉北星去帮她拿瓶牛奶来。
“是不赖,就是有一点辣。”
厉北星拿着牛奶过来,故作夸张的开口,“奶奶,这已经是微辣了!”
老人瞪了他一眼,“怎么,你奶奶吃不了辣你不知道?”
厉北星无奈地耸耸肩,“得,那下次我给您点微微辣。”
老人这才高兴,“这还差不多。”
说完,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牛奶,和顾芷一起把剩下的烧烤都吃完了。
顾芷刚刚经历了那样大的情绪起伏,索性把愤怒化作了食欲,这会儿看到盘子空了,还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还有吗?”
厉北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没吃够,懊恼着早知道应该多给他们留点地,刚想叫上钟叔再去买,却见沈幼梧晃了晃手机。
“我刚好看到他家店的外卖开着,就又点了一些,还有十来分钟就到了。”
厉北星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沈幼梧,你是有先见之明啊,你怎么知道我妈没吃够的?”
沈幼梧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吃东西,一直吃一直吃。”
顾芷这会儿完全放松了下来,也顾不得一贯最看重的形象了,又让厉北星去帮她拿瓶喝的来。
厉北星一边走一边嘟囔,“我怎么这么像是跑腿的……”
但他嘴上虽是抱怨,还是去帮她拿了,后面外卖到了,他也主动跑出去拿了进来。
厉奶奶已经吃不下了,于是他们就看着顾芷吃,她果然也是像沈幼梧所说的那样,一直吃一直吃,一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也难得没有管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幸好沈幼梧这次点的不算太多,顾芷吃完了,也就停下了。
她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嘴,然后又伸出手,示意她把自己拉起来。
“吃撑了。”
她从小就被教育要得体,要有一个大家小姐的风范,她从来没有自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如今,年过五十了,孩子们也大了,她突然想为自己活一次。
去它的规矩,去它的得体,去它的恭谨贤良,她就只想为自己活,放肆地洒脱的过一辈子。
沈幼梧便带着她去院子里散步,正好是傍晚,橘红色的夕阳看着是那样耀眼,就好像是在鼓励顾芷一般。
尽管已到中年,但只要不缺乏勇气,就永远都不晚。
更何况,她拥有这么多,才不是什么可怜人。
沈幼梧陪着她慢悠悠地走了走,眼看着快走到客厅了,她把她明天要带着厉北暝回梧桐镇的消息告诉了她。
顾芷起初有些震惊,但仔细想想也就明白了。
“是该回去,你那养父母看着就是老实本分的人,又把你养到这么大,他们自己的亲生女儿又……你是该陪着他们回去看看。”
沈幼梧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挽着她的胳膊。
“那您可得答应我,我不在,要好好地照顾自己,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再流眼泪了。”
顾芷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好,我答应你!”
沈幼梧这才放心,拉着她走了进去,而厉奶奶得知他们明天要回她养父母家,便让佣人去多准备点礼品,礼数不能少。
沈幼梧原本想说她准备的那些东西,对于她老家那些亲戚邻居来说都太贵重了,他们多半是舍不得自己吃的,极大可能是拿去换钱。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这毕竟是她的好意,她也不想让她胡思乱想。
于是她便笑着道谢,又说等回来的时候会给他们带多多的特产,保准他们满意,厉奶奶和顾芷相视一眼,都是欣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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