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主给了我延寿的苍丹,作为回报,我为刘渊编织了一个真实无比的幻境。
施术完毕,走出屋门,发觉已是晨光熹微时。
翁主立在荒宅丛生的杂草间,听到开门声,猛地转过头,惊飞栖于鬓边的一只蝴蝶。
对视间,我对她点点头。
她勾了勾唇,笑容复杂极了,似欣慰又似厌恶:“圣女,你觉得很恶心么?”
我摇摇头。
她移开视线,对着露出云层的朝阳张开手,阳光透过指缝,将她的脸分割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她说起了和刘渊的曾经。
他们从小就是一对奇特的姐弟,要不过分敌对,要不过分亲近,从来没有过正常姐弟的界限。
父王忙碌,母妃病弱,她幼年时便代替母亲管理王府的后宅,因聪敏早慧,倒也得心应手,一应事务井井有条。
“瑛儿比母妃强多了,”母妃总摸着她的长发夸赞,可总不忘多加一句,“可惜,怎么生做了女儿身。”
说得多了,她难免就对男儿身的刘渊有了隐秘的怨怪,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似乎天生就拥有一切。
她利用手中管家的权柄,给了这个同胞弟弟一点小小的教训。
可不成想,这小小的教训,让刘渊差点死掉。
那天,因她的授意而无人叫醒的刘渊起迟了,误了请安的时辰。
他小跑着赶去五祯堂的主院,慌不择路间撞上了出门的她,踩脏了她的绣鞋。
六岁的孩子白了脸,却没工夫道歉,沿着长廊疾奔而去。
看着鞋上那块污渍,刘瑛挑挑眉,转身尾随他去了中堂,准备以此为由再告他一状。
可她还没进屋,就被母妃不似人声的怒喝吓得驻足。
病弱的母妃下了床,用身边所有够得到的东西砸向跪在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同时不停地诅咒他:
“孽障,你毁了我的一生,你怎么不去死!”
刘渊被重击倒地,在地上蠕动两下,又努力跪直身子,用衣袖擦了擦糊住眼睛的血,一言不发,不哭不闹,习惯到近乎麻木。
屋里,乳母神色焦急,却也不敢上前劝。
她如坠梦境,呆呆看着面前混乱的一幕,在那个香炉砸上刘渊的额头前,推门冲了进去,拦在了他身前。
歇斯底里的母妃在见到她的那刻蓦地清醒,手一软,沉重的博山炉跌在地上。
她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一步步后退,瘫坐在地上,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刘瑛茫然地看着母妃,手足无措,直到身后有一双温暖的小手抱住了她。
她回过头,看到一张血污狼藉的小脸,居然是笑着的:“阿姊,你来救我了啊。”
那一瞬间起,刘瑛发现,她再也放不下对他的责任了。
刘渊后来告诉她,母妃不是一直都这样,更多时候,她会抱着他喃喃:
“阿渊是母妃和阿姊的指望,一定要好好长大,护着我们娘儿俩。”
可被产后病痛折磨的时候,她就会猝然变脸,歇斯底里地殴打和辱骂他。
刘渊从来不知道,这天,他会面临天堂还是地狱。
六年来,第一次有人闯入噩梦,终止了发疯母亲的暴行。
刘瑛的心在他稚嫩的言语中一抽一抽地疼,她回身紧紧搂住瘦小的弟弟,发誓一般:
“阿渊,以后阿姊保护你。”
那之后,他们便亲密无间起来。
十年的朝夕相伴,她保护他,教导他,鼓励他,不知何时,他们的关系似乎超越了一般的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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