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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神都客


“上官郎君。”庄青如冲他微微点头,算是行礼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那里?”张承安顶着一张好奇的脸问道,他们蹲了这么久,还以为没被发现呢。

见来人是相熟之人,上官鸿慌乱的心渐渐平息下来,笑道:“我自小学习音律,对声音极其敏锐,你们虽然藏的隐秘,但呼吸声稍稍大了些。”

“原来是这样啊。”张承安略有些失落,幽幽道:“看来我练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习武之人讲究个气息调和,这样才不会叫人发现,他连这点都做不到,以后怎么做大将军?

庄青如没有理会张承安的感慨,上前一步问道:“上官郎君,你方才说许家有人想对庄……想对我们商户不利,是真的吗?”

“你听见了?”上官鸿并不意外,“此事不是你一个女儿家能插手的,还是莫要知晓为好。”

“上官郎君此言差矣,小女不才,但亦是庄家之人,既然知道此事,断没有不理会的道理。”庄青如肃声道:“我阿兄忙于生意,且心思单纯,未必会将上官郎君的话放在心上,你既然冒着极大的风险提醒我阿兄,想来也希望庄家能躲过此劫。”

梦中的这个时候,她没有进入陆家,更没有来到云龙山,但后来庄家遭难后,兄长从未提过此事,到底是兄长忘记了,还是因为她的选择而出现了变动?

上官鸿微微一顿,他记得每次庄青岭提起妹妹的时候,永远都是一副自由散漫、不谙世事的模样,可站在他面前的女郎分明是那般坚定勇敢。

“并非我不愿意细说,而是我知道的也不多,听到的都告诉恒之兄了。”沉思片刻后,上官鸿开口道:“况且只是醉后听到的传言,算不得数。”

言下之意,是对这件事的真假无法保证。

“上官郎君无需介怀。”庄青如道:“我只想知道,留在许家的那些人中,是否有一位姓孙的郎中?”

“你如何知晓?”上官鸿面露惊讶,颔首道:“不错,确实有一个郎中姓孙,此人说话颇为有用,许明府对其更是敬重有加。”

“果真如此。”庄青如喃喃道。

这就对的上了,上山的路上,陆管事提过朝廷派下来管理正仓的官吏并非姓孙,而许府中的这位孙郎中却有极大的话语权,想来来头不小。

从正仓之事可以得出,许明府正是和此人一道,将正仓的粮食运走,导致正仓无粮可用,而他们掩盖的法子,便是从庄家等商户手里贱买。

庄家恐怕是被当作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庄青如心瞬间凉了半截。

“庄小娘子,此事已非你我二人能解决,正所谓:民不与官斗,还是小心为好。”上官鸿语气真诚,“我来此也只是想提醒你们,切莫要和他们对上,若是他们只是图财,你们便忍一忍,让一让,丢了钱财,总好过丢了性命。”

庄青如缓了缓心神,知道上官鸿确实在为他们着想,她双手交叉,郑重地朝他行了一礼。“多谢上官郎君提醒,无论此事结果如何,庄家都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有机会,定会相报。”

上官鸿赶忙还礼,“庄小娘子严重了,恒之兄视我为挚友,还帮我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他对我恩重如山,只可惜我身份卑微,能做的有限。”

庄青如又道:“我还有事,便不打搅上官郎君赏月了,今晚之事,还请上官郎君保密。”

“自然。”上官鸿颔首。

庄青如说完,拉过一脸迷茫的张承安便往回走。

上官鸿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眉眼间的凝重之色慢慢聚集,他不知道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可他别无选择,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渡过这场危机。

……

此次雩祀虽然规模不大,但规矩却多,单单从仪式上来说,足有十项细节。

准备的工作由专人和巫祝负责,祭祀也有主祭官进行,其余观礼之人只需看着便可。

陆槐和陆管事站在祭台旁的凉亭里,看着主祭官高声唱喝,命人抬上祭品。

此次祭品可谓十分丰厚,不但有牲、血、制币、醴荠等常见之物,还有不少昂贵的香料。

待到祭品奉上后,巫祝开始诵读祭文。

祭文艰涩难懂,陆管事听了一会儿便觉得脑袋昏沉的厉害,“得亏小郎君和青丫头没来,不然早就站不住了。”

那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闹腾,张承安也就算了,年纪小,还未成熟,那庄青如都十六了,还跟一个小孩子一样任性。

陆槐像是没听见似的,深邃的目光落在了许明府那边。

许明府作为此次主事官,位置比起他们要靠前许多,不单是他,彭城县的大多官吏都集中在一起,连游家的老太爷都来了,一脸凝重地拱手站着。

但真正让陆槐在意的,却是许明府身后的几个人。

那是几个陌生的面孔,可身上官威甚严,光是站在那里便气势十足。

陆槐心想,这其中会不会有那个“孙郎中”呢?他记得那个孙郎中说过要亲自来见许明府的。

“阿郎,你在想什么?”陆管事见陆槐好半天不理他,忍不住问道。

陆槐回过神道:“陆伯,等一会儿祭祀结束,你去查一查跟在许明府之后的几个人。”

陆管事原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祭祀身上,闻言顺着陆槐的目光看去,身子猛地一顿,“是他?”

陆槐好奇地问道:“陆伯认识他们。”

“不是都认识,只是有一个人看起来面熟。”陆管事微微挪动了两步,将自己的身形藏了起来,这才低声道:“若是我没看错,他们都是神都之人,那个有些胡人面貌的刀疤男子,乃是丘将军的属下。”

陆槐瞳孔一缩,“丘将军?”

“不错。”陆管事点点头道:“丘将军是胡人出身,这些年颇受女帝赏识,从前便以手段残忍成名,几年前在神都设立刑狱,专门用来拷问犯人,但凡是落在他手上的人无不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阿郎平时不爱出门不知晓,但若提起丘将军,洛阳人无不畏惧,坊间有传闻其名能叫小儿止哭,老人噎舌。“陆管事提起他的事迹,脸色变的越来越凝重,“若是许明府与丘将军有勾结,那阿郎还是莫要插手此事为好。”

“他竟有此等威信?”陆槐面露诧异,“这偌大的神都,没有能制止他的暴行吗?”

“丘将军虽然猖狂,但却很识时务,若是不犯在他手上,倒也相安无事,”陆管事道:“但此人心胸狭窄,锱铢必较,能不与他牵扯最好。”

陆管事跟随陆槐许久,虽然不知道在客栈的时候,陆槐和庄青如说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简单,结合目前的情况开看,恐怕和这个丘将军也脱不了关系。

他见识过丘将军审问犯人的手段,不希望陆槐招惹到这样的人。

祭台上的祭文已经诵读完毕,早有准备好的乐舞伶人走上台,挥舞着长袖,用自己的娇弱身姿祈求上天的垂怜。

神圣而又庄严的舞蹈并没有吸引到陆槐的注意,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种未来,有功成名就的,有名扬天下的,最多的却是自己凄惨死去的。

他又想到了庄青如说的话,那个莫名让他觉得心潮澎湃的话,“你日后定会成为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他微微一笑,垂下头,掩去了嘴角的弧度,坚定道:“陆伯,还请你费心跑一趟。”

陆管事见他这样说,哪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是要坚持到底了,他叹了口气,郑重拱手道:“我明白了。”

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难得陆槐有了想坚持的事,他愿意陪他疯狂一次。

……

翌日清晨。

山林间的早晨比其他地方都要来的早些,天将将亮,林间的飞鸟便闪过树梢,发出清脆的叫声,似乎在提醒和尚们该撞钟了。

云龙山只有一间寺庙,能住的禅房少之又少,昨晚祭祀之后,有的人星夜未眠,有的人摸黑下山,还有一部分则住在了禅房里。

得益于张公的好名声,陆槐等人幸运地分到了三间禅房,虽然位置僻静了些,但好歹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咚咚咚!”一阵响亮的敲门声打破了禅房的寂静。

陆槐尚在睡梦中,耳边却传来恼人的敲门声,吵的他头疼不已,他翻了个身,盖住脑袋继续睡。

“陆君回!陆槐!起床了!出大事了!”那人见门内无人应答,便移步到了窗户旁,锲而不舍地拍打起来,“你若是再不开门,我便要砸门…… 了。”

他话还没说完,窗户掀开,对上了一双压抑着怒气的眸子。

“游兄,希望你的理由值得我起床。”陆槐说罢,便放下窗户,走到门口,打开了禅房的大门。

游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走了进去,“不是我非要扰你清梦,实在是事出突然…… ”

“陆槐,你可算是醒了!”游璟的话被一道女声堵在了嗓子眼儿。

禅房外出现一道窈窕的身影,她带着朝露而来,手腕上还挎着一只篮子,翠绿的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摇摆,好似一颗细软又坚韧的柔甲。

“我有事找你!”庄青如气喘吁吁,眼里只有陆槐那站得笔直的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里?”游璟认出来人,看了一眼庄青如,又看了一眼陆槐,满脸错愕,瞧这两人的神态,这是摊牌了?

庄青如此时才注意到陆槐的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游郎君,你怎么也来……”

“阿郎,我回来了!”陆管事匆忙走了进来,打断了庄青如要说的话,“你让我查的消息我已经弄清楚了,咦,游郎君,青丫头,你们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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