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梁栋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狄劻竟然把着眼点放在了‘生物防治’推广项目上,而且第一时间就把发现的问题反馈给了省委书记孙明礼。
‘生物防治’推广项目的总负责人是王犇,但王犇是个典型的技术型人才,管理上基本就是一窍不通。
所以,他这个总负责人,就把行政管理这一块儿甩给了自己的一个副手,他则一头扎进了试验基地,搞起了学术研究。
王犇的这个副手叫鲍元文,在他们学校就一直负责行政这一块儿。
这个鲍元文眼见项目组账目往来数额巨大,就采用蚂蚁搬家的方式,从每一笔经手的项目里面,偷偷挪出一部分钱来。
这家伙在干这些勾当的时候,也多长了一个心眼,把贪污的钱分成两份儿,大头装入自己腰包,零头则打入了王犇的账户。
王犇一旦投入到研究中去,那就是全身心的,根本不会管那些杂事,很多时候,鲍元文拿着文件来让他签字的时候,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拿起笔,刷刷两下就签完了。
鲍元文也正是发现了这个漏洞,才越发大胆起来。
直到省纪委的人找上门来,王犇还在对他们说:
“你们先在去办公室等着,等我采集完这一组数据,再跟你们谈。”
纪委的同志已经出示过了证件,就公事公办地说:
“王犇同志,我们请你回去接受问话,是经过领导批准的,如果你对抗我们传唤的话,我们有权采取强制措施!”
王犇这才放下手中的活儿,诧异地看向纪委的同志:
“这位小同志,我是犯了什么法了吗?”
纪委的同志面无表情地说:
“你犯不犯法,我们说了不算,我们的任务就是请你回去接受问话,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王犇把手中的资料递给助手,然后又问纪委的同志:
“我能交代他们几句吗?”
纪委的同志点点头,不过还是强调道:
“我们可以给你几分钟时间,但你们谈话时,我们必须在场。”
王犇道:
“我们谈话的内容,涉及到了我们项目组研究课题的机密,你们在场好像不合适吧。”
纪委的同志依旧坚持道:
“请你放心,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你们的谈话内容我们不会做任何记录,也不会向外界透露半个字。”
王犇点点头,向助手交代了一些问题之后,跟着纪委的人走了。
……
梁栋跟王犇接触虽然不是很多,但他绝对相信王犇的为人。
可关键是,人家拿到的证据对王犇十分不利,这明显就是一个无解之局!
梁栋都不知道该怎么向王庚寅说这件事。
老头子也是一把年纪了,不知道他受不受得了这个打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可能一直瞒着,梁栋就硬着头皮拨通了王庚寅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手机里传来了王庚寅那略显兴奋的声音:
“小梁,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我这边正好有个喜讯想要与你分享。”
梁栋不忍打断,就由着老头子在电话里面絮叨:
“你知道吗?我们最近攻克了那个‘淮州土猪’的种猪繁育难题!‘淮州土猪’的规模养殖将会步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恭喜!恭喜!”梁栋有些勉强地说。
“听你声音怎么不高兴?”王庚寅很敏感地问了一句。
“王老,有这么一个情况,希望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梁栋鼓起勇气道。
王庚寅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就对梁栋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老头子我还不至于接受不了!”
梁栋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尽量放慢语速道:
“是这样,狄劻他们来到定南后,就直接开始暗访,暗访没几天,就拿着材料找到了孙书记,孙书记没有办法,只好让省纪委派人,把王犇控制了起来!”
“什么?”电话里,王庚寅明显提高了音量,“他们把我儿子带走了?以什么理由?”
梁栋就把王犇被带走的始末讲了一遍,然后道:
“从现有证据来看,王哥就算浑身是嘴,恐怕也说不清。”
王庚寅比梁栋预想的要坚强,他很冷静地问梁栋:
“小梁,你相信我儿子吗?”
梁栋道:
“我肯定是相信王哥的。”
王庚寅道:
“我也相信我儿子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所以,这件事我们一定会找到突破口的。”
梁栋道:
“我已经吩咐景川警方几个信得过的人暗中调查这件事了,如果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王庚寅道:
“小梁,我先谢谢你,景川那边就先拜托你了,我现在就动身,去燕京问问那几个老家伙管不管这件事。如果他们不管,我明天就去蜃城找钱定邦,问他到底想干什么!TMD,都整到我老王头上了!真当老子是只任人拿捏的病猫吗?”
关心则乱,王庚寅这个状态极有可能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梁栋就劝说道:
“王老,王哥的事情我一定会过问到底的,其实我本来想瞒着你的,就怕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乱了方寸。到了这个时候,你把事情闹得越大,最后就越难以收场!你这么闹下去,最后害的还是王哥!”
梁栋的话,让王庚寅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对梁栋道:
“那我现在就去定南,咱们见面再谈。”
梁栋又提醒道:
“阿姨那边,你能瞒着,就尽量先瞒着她。”
王庚寅道:
“还是你想得周到,我这就找个理由,说我要出差几天。”
挂断电话,梁栋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王庚寅比他预想的要坚强许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王庚寅刚挂断电话,整个人就瘫坐在了地上,浑浊的眼泪,也瞬间流了下来。
老人这辈子,学问没少做,体制里的事情也没少经历。
像这样的政治斗争,他更是见得多了,深知其中的残酷。
他儿子既然成了别人棋盘里的一颗棋子,想要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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