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梦怡表情严肃起来：
“我来的时候，这个政策早已制订好了。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政策制定得很不合理，可是任凭拆迁户怎么提意见，怎么闹，上面就是不肯改。”
“为什么呢？”
郝枫追问。
邓梦怡朝周晓鑫看看，不敢说下去。
周晓鑫看懂了她的意思：
“你只管说，我是郝市长的秘书，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保密，是我们秘书最起码的职业道德。”
邓梦怡挺了挺丰满的胸脯，坦然说道：
“其实也无所谓，老百姓都知道其中的原因，就是上面不知道。我老早想向上级反映这个情况，可不知道向哪里反映？向谁反映？”
郝枫坐直身子：
“你就跟我们说吧，要相信我们。”
“郝市长，你只要知道两组数字，就明白为什么会出台这样的拆迁政策了。”
邓梦怡说起工作来，就显得成熟多了。
邓梦怡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张纸，边看边说道：
“旧厂路这次拆迁的总户数是152户，总的户口是432个，而152户拆迁户的房屋建筑面积是31712平方米。”
“按户口算，每个户口补贴200000元，开发公司支付的拆迁费用是86400000元；而按拆迁的房屋面积计算，以每平方米6800元算补贴，开发公司支付的拆迁费用则为215641600元。”
“现在，不按拆迁面积进行补贴，开发商共节省拆迁费129241600元。如果按照现在房产市场的平均价计算补贴的话，开发商节省的费用就更多了，为186323200元。”
“原来这样。”
郝枫与周晓鑫对视了一眼，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说白了，是黑心的开发商把原本属于老百姓的钱抢了。怪不得他们不满意，要如此激烈进行对抗的。”
邓梦怡又轻轻点出另一个要害：
“这一亿八千多万元的巨款，背地里有多少人分，我就不知道了。”
郝枫的脸严峻起来，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他才若有所思地感叹道：
“都是利益关系在作怪，要真是这样，这件事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知道暗地里有多少人参与这次的利益瓜分。”
周晓鑫有些担心地提醒他：
“看来，我们得早作准备，不然就会陷入被动，甚至会被他们。”
他没有把下面的话说出来。
郝枫知道他的意思，有些焦急地盯着邓梦怡：
“你知道开发商老板的手机号码吗？”
邓梦怡回答：
“我只知道开发公司是：南江市隆兴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老板姓张，好像叫张隆兴。我只见过他一次面，但没有跟他交谈过，也没有他的手机号码。”
“我们拆迁办，都是跟他们的一个女副总联系的，她叫顾晓莉。”
郝枫说道：“你把她的手机号码，报给周晓鑫。”
邓梦怡翻出手机里的号码，报给周晓鑫。
郝枫对周晓鑫说道：“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叫他们老板今晚，对，就今晚八点钟，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有要事商量。”
周晓鑫正要拨打顾晓莉的电话，郝枫的手机响了，是市政府朱秘书长打来的：
“郝市长吗？你在哪里？”
郝枫平静地回答：
“我跟周晓鑫在外面谈事情。”
朱秘书长：“钟市长让我通知你，今晚八点钟到他办公室里开会。”
郝枫感觉事情来了：
“现在已经七点半了，我可能要八点半才能赶到。”
朱秘书长：“好的，我跟钟市长说一声。”
合了手机，郝枫感到了一种紧迫感：
“周晓鑫，你马上给那个女副总打电话，让她叫张隆兴明天一早，务必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周晓鑫拨打过去，电话通了：
“顾总吗？”
“对，我是顾晓莉。”
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清脆悦耳的声音：“你是谁？”
周晓鑫声音响亮道：
“我是市政府办公室秘书周晓鑫，郝市长让我通知你，请你们公司的张总，明天上午到他办公室来一下，有要事商量。”
“对，在市政府办公大楼三楼，第五副市长办公室。”
“好的，我一定转达到。”
顾晓莉声音突然低柔起来：“是不是今天在工地，那个新来的年轻副市长？”
“对。”
周晓鑫特别提醒：“你让你们张隆兴张总，明早一上班就过来，不要迟到！”
郝枫的车子开进市政府大院，已是晚上八点半了。
他从车子里走出来，急匆匆往那幢十八层办公大楼走去。
这时，办公大楼上还有许多窗口在亮着灯光。
这些灯光像一道道银柱从一个个窗口里斜伸出来，把市政府大院照射得光怪陆离，气氛庄严而又有些怪异。
郝枫走进办公大楼，总感觉像走进一个高档的宾馆，而不是走进一个办公大楼。
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看着办公桌前面用一圈真皮沙发围成的会客区，感觉到的不是奢华和享受，炫富和权欲，而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空荡荡的孤僻和斗争的紧迫感。
“郝市长，我回去了，家里还有事等着我呢。”
周晓鑫在门口说道。
“好，你回去吧。”
郝枫边说边站起来：“我也要去钟市长办公室开会了。”
走到周晓鑫身边时，郝枫悄声对他道：
“有些事，要保密。”
“知道。”
周晓鑫经过这些天的接触，已经被郝郝的人品和魅力征服了。
周晓鑫已经从心底里认可了郝枫，决定跟他站在一起，投入到很快就要发生的斗争中去。
他善意地轻声提醒郝枫：
“郝市长，说话还是谨慎些为好，有些场合不能口无遮拦，疾恶如仇。”
“嗯。”
郝枫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刚才在茶室里说的一番话。明白他的提醒是对的，官场上说话不谨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
走在宽阔豪华的过道里，郝枫感觉到自己有些孤独。
他刚来乍到，在这幢巨大的办公楼里，在这个看不见的权力斗争漩涡中，除了周晓鑫外，他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能推心置腹谈话的人都没有。
可郝枫并不害怕，因为这幢大楼的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还有广大的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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