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吉区长走到郝枫身边,悄声对他说:
“刚才,我们区里的洪区长打电话给我,说道钟市长和成书记都说道:要我们在现场做好钉子户的思想工作,而不是阻止拆迁队。”
郝枫看着他:
“现在双方这样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能做通他们思想工作吗?做思想工作要讲方法,看场合的。”
吉区长咂着嘴:
“这事真棘手,不知怎么办好?警察怎么还不来?”
郝枫冷静地想了想,转身面对光头打手:
“这里,你是头吧?”
光头点点头。
郝枫不失威严地对他道:
“你看看这是什么状况?这一家,老人要用血肉之躯阻挡你们的挖掘机;那一家,女主人左手拎着汽油桶,右手拿着打火机,随时准备点火自燃。”
“最远的那家,你看看,有多少人手持棍棒,要与你们拼命。真打起来,有了伤亡,你们不仅要吃官司,还要身败名裂。”
“你看看路边,多少人在拿着手机等待拍摄。一拍,往微信里一发,朝网上一传,马上,全中国人民都知道你们是凶手。”
“你说说,这个钱好赚吗?不好赚,也不合算啊!”
光头听着听着,高昂的头渐渐低下来,他摸摸自己的灯泡头:
“那你说怎么办?”
郝枫朝后面的大路边指指:
“你先让挖掘机退到大路边,等我们做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再说。”
光头转身去指挥挖掘机驾驶员,挖掘机启动,后退,往大路上开去。
郝枫再次走到躺着的老人面前,蹲下去对他说:
“这位老伯,挖掘机退走了,你站起来吧。有什么要求,就跟我说,好不好?”
老人的女儿上前扶他站起来,给他拍掉身上的泥土。
一个亲戚从他家里掇来两把椅子,让老人和郝枫坐下。
他们刚坐下,就围过来一群人,站在四周,屏住呼吸看着他们。
老人疑惑地看着郝枫,嘴巴和双手都在颤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爸,他是新调来的副市长,分管城建的。你有什么话,就对他说吧。”
老人的女儿看上去像个白领。
老人还是疑惑地看着郝枫,颤抖着嘴巴问:
“你真是新来的副市长?”
“嗯。”
郝枫微笑地看着他:“才来了两个多星期,还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况,希望你们支持我的工作。”
“你这么年轻,怎么就当了副市长?”
老人满脸皱纹,目光却炯炯有神:“再说你刚来,作得了这个主吗?”
说得旁边的人都笑起来。
郝枫一点也不感到尴尬,他亲切地拍拍老人的手背说道:
“这位老伯,你说吧,你的要求只要合理,我替你作主。”
“好,那我就说了。”
老人这才打开话闸子:
“小郝市长,我叫罗伯荣,退休前是家具厂的一名工人。我家是旧厂社区最早落户的几户人家之一。解放前,我父亲就砌了这幢房子。”
“我父母去世后,这房子就传给了我。我有两个姐姐,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还在。我老伴,是大前年走的。我有两个女儿,都出嫁了。”
“还有一个儿子,在国外。我这房子有216平方米,两层,平时我一个人住。这次拆迁,市里制订的政策一点也不合理。”
郝枫问:
“怎么不合理呢?”
老人激动起来,胸脯呼呼起伏,说话也有些气急:
“拆迁补贴不以房子的面积计算,而以家里的户口计算。每个户口,补贴20万元。不要钱,要房子的,就以每平方米6800元买,多退少补。”
“这怎么合理呢?我家216个平方米,一个户口,只补到20万元。我要个七八十平米的中套,还要拿出三十多万元才行,我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而有些人家,房子只有五六十个平方,里边却有四五个户口,能补到一百五六十万元。所以,我们几家都不服气,一次次向上反映,但没人给我们解决。实在没有办法,我们才这样子做的。”
老人在说话的时候,人群中有人拿出手机,又是拍摄,又是录音。
周晓鑫发现,其中几人是与这个工程有关的公务员。
自从郝枫进入工地后,原来躲在外围人群中的一些公务员,纷纷汇过来。
有旧厂路居委会的,有拆迁办的,有区市建交委的。
周晓鑫知道,郝市长今天在现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有人监视,都很敏感。
稍有不当言行,马上就会传得满城风雨。所以他不停地用咳嗽声提醒他,不要随便表态。
他怕这个郝市长一激动,乱表态,就会造成不良后果和影响。
进入现场以来,他一直在背后替郝市长担惊受怕。到现在,他还把他当成弟弟一样的上司。
凭感觉,郝市长城府不深,但正直善良,有胆魄,有见识,敢作敢为。他心里对他有了好感和敬佩之心,所以要尽到一个做秘书的责任,不能让他一来就犯错误,栽跟头。
俗说话,新官上任三把火。郝枫一把火还没烧,还在接受领导,同事和部下的考察。
唉,年轻气盛的郝市长,真不知能不能在南江市站稳脚跟。
开始两个星期,郝枫表现得不错,但棘手的事情还没来呢。
周晓鑫有些紧张地想,今天这个场面跟上次的强拆违建是完全不同的。钟市长突然把它交给郝市长处理,绝对是有用意的。
处理不好,责任全让郝市长承担。郝市长能把握得好吗?
周晓鑫再次用咳嗽声提醒郝枫。
郝枫听到周晓鑫的咳嗽声,也明白他的心思,但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怎么说。
他的的头脑很冷静,知道钟大魁让他来处置这件事的用意。
听了老人的话,郝枫心里觉得这个政策真的不合理,可开发公司和搬迁办为什么要制订这样的政策呢?
他没有调查研究,请示汇报,就不能乱说话,瞎表态。
“老伯,你反映的情况,我知道了。但我刚才说了,我是新调来的,不知道制订这个政策的依据是什么,不能乱表态。但你们无限期地拒绝拆迁,用这种极端的办法对付拆迁,肯定是不对的。”
“我们怎么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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