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响起,“是大爷么?”
程峰心中一定,命人拿火把照亮自己,“是我!我回来了!”
“哎哟,真是大爷!快点灯,点灯!”
灯火迅速点亮,孔雀带着人,冒雨跑着迎了出来,“大爷勿怪,因府中突然闯了那么多人,奴婢担心出事,便命人熄了院里的所有灯火。只是,只是听到那头乱着,奴婢怕会引人过来作乱,便也不许人出去帮忙,还请大爷责罚。”
程峰只问,“那你这边,竟是一个人没伤着,一点事没出?”
孔雀摇头,又疑惑的回头问了声,“你们有伤着的没有?”
一个老仆道,“老赵家的因下雨路滑,关门时崴了个脚。咱们这边,一切安好。”
程峰大喜,“这事儿办得好!”
到底是英王府,除了劫掠些钱财,也没哪个小兵敢乱伤人性命。孔雀也是因此,才不肯放人出去添乱。
虽然孔雀已说了院中无事,但程峰还是急急跑向程岳的书房,这里才是全家的重中之重。
八皇孙心思一动,想趁乱跟过去看看,顺便也进一回程岳的书房,谁知孔雀眼尖,纤腰一扭,把他拦住了。
“黑灯瞎火的,只恐跌倒了贵人,还是请殿下到屋里喝茶吧。”
八皇孙再想去,可就走不了了。
程峰跑到书房跟前,却见赵同正虎视眈眈,带着几个大小太监守在那里。
见他过来,急忙忙喊,“大爷别往前走了,有坑!”
又解释道,“因见天色不好,下了大雨,奴婢担心原先王妃吩咐的火油引不着,便让人沿着书房一圈都挖了坑,也好阻些贼人。”
程峰顿时松了老大口气,家里人没事,程岳的书房也保住了,整个王府就没事了。
“那我就不过去了,你们继续守着,万万不可懈怠!”
赵同自然应下,此时,谢二夫人也坐了轿子,急急赶了过来,“大哥你回来了?宫里怎样,三弟妹怎样?”
程峰看她手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还隐约透出血痕,惊道,“二弟妹,你受伤了?”
但他为人沉稳,只问了这么一句,便让人扶了谢二夫人进屋,才细细问话。
等没了外人,谢二夫人身边的婆子,含着眼泪,气愤的替主子告起了状。
“王妃走后,本来二夫人和管家全叔想了办法,用王妃的鹦鹉跟戚府联系上了,戚夫人也令鹦鹉带信过来,让咱们紧闭门户,不要放人进来。谁知大夫人偏偏不听,听后头来人说也有御令,就让管家全叔放了人进来。可那些人明明就没有御令,进来就说要搜查乱党,又抢又夺的。
眼看拦不住,夫人让我们别管那些财物了,人先躲起来要紧。尤其是小丫鬟们,一定交待她们藏好。谁知那些贼子听说夫人身份,竟要杀她。夫人的手,就是夺刀时,被割伤的。幸好大爷你们回来得及时,刚刚那位将军正好救下了夫人,否则,否则还不知怎样呢!”
谢二夫人这回吃个大亏,险些因此丢了性命,心中也是有火,所以也不拦着这婆子,等她把状告完,才苦笑道。
“大哥,你可别怨我没提醒大嫂。我早跟她说了,让她把屋里贵重细软收拾了,一般般的就摆在那儿。谁知她竟是一股脑儿,收拾得连个花瓶儿都不剩,这让谁来了不起疑?后头我叫她把贵重东西丢井里或是埋地里都使得,她偏又藏假山里,还团那么大的几个包袱,一下就给人全拎了去。
那辛升乾本是个混帐,偏大嫂还让人将他带出来,说是宫里若是再要人,就把他交去凑数。结果那姓辛的,倒成了帮那些贼人指路认人的探子。真是——”
她气得说不下去了,程峰心中大是羞惭,“弟妹,这回真是害苦了你们,回头大哥定要向你和二弟好生赔罪!”
谢二夫人摆手道,“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些话。大哥也是知道我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些事说过就算了。只是我当时看府里乱着,也不知要到什么地步,便让弟妹的丫鬟百灵悄悄出了府,去董大师那里寻宁家萍姐儿。回头大哥再出去时,可得去瞧瞧她那边可还安好。”
程峰道,“我记下了。”
二人又略说了几句话,因程峰还得继续巡查,而程岳宁芳几人都在宫中,暂时也鞭长莫及,只得安心在家等待消息。
走前程峰大致清点下,家里别处尚好,只损失了白敏中的房子一所。
那是管家程全负责的,他眼见势头不对,亲自带人放的火。为此,他还被那些士兵打了一顿,伤到了老腰。如今躺着,爬都爬不动。
所以程全也很生气。
要不是孟大夫人瞎指挥,把辛升乾那个祸害放出来,怎会指点着人,去找白师爷的院子?但他到底是下人,也不好告状,只阐明事情便罢。
程峰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心。
安抚好了府中诸人,又要带队去继续巡查了。
一转头,却见孔雀待那个张诚将军的伶俐手下颇为亲厚,拿了不少点心热茶,招呼他和一帮子手下,未免有些诧异。
孔雀转头悄悄道,“大爷大概不认得他,他是忠勇伯府蒋大小姐的夫婿,唐千户。之前王妃去乡下庄子赈灾,曾得过他帮忙。后来王爷便使了点力,将他调到了戚老都督手下。他夫人也曾来府上,给王妃请过几回安,若有机会,大爷可适当照应。”
程峰恍然,怪道此人如此知情识趣,原来跟自家还是旧相识。
不过想想宁芳的处事周全,再想想孟大夫人的胡乱发招,这鲜明对比,真是让他黯然难言。
也因此,他刚下的决心,愈发坚定。
眼看程家无事,跟来看戏的八皇孙十分失望。
还想着程家能出点子人命,弄得他们跟永泰帝彻底离心,谁知人家除了一场虚惊,并没有动到根本。
正琢磨着要如何挑拔一下,张诚将军迎上来,“程大人,我令属下堵了府上几个侧门,逮了几条漏网小鱼,还有财物若干。您要不先把东西收了,回头咱们再一起审讯?”
程峰只命人收了财物,道,“将军办事,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审讯的事,你们来就行。”
他虽没跟程岳通过气,却知道弟弟让他带队出来巡查,可不是要他趁乱掌权什么的。
这审讯最后必须要有主使,英王府没必要淌这浑水,只做好份内之事便罢。
他不争这个,但八皇孙却想掺一脚。
这是多好的机会,或能审出政敌,这肯定是必然,岂不是白捡的便宜?
“既然如此,那我就叫几个人先来审审看,看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在王府作乱!”
看他故意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张诚挺不屑的。
这小心思,当谁看不出来么?
但他又不好与皇子争功,但程峰却不介意卖个人情。
“我看皇孙殿下,倒是不要掺和此事的好,否则不管审出谁,回头说是六皇子幕后主使,反倒影响皇子声誉。而九门提督府,系出军方,直接受皇上管束,必然处事中立。我看张将军方才那手下就颇是得力,不如让他掌管审讯之事可好?咱们也好安心去巡查京城。”
这样的大实话,让八皇孙还能怎么办?只得悻悻然退却了。
张诚将军挺高兴的,这样审讯出结果,必然得记功劳。他也乐意给底下人机会表现,“既如此,唐千户你就去吧。”
“是!”唐千户看程峰一眼,领命去了。
许多事不必说出口,就象他能调任九门都督府,虽未明言,可他知道是谁在背后出的力。
如今程家又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他手里,那他一定会好好把握,替自己争取功劳的同时,也替程家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祸害王府!
继续巡查,有好有坏。
譬如京城著名的无能之辈,忠勇伯府蒋裁缝家,倒是意外的安宁。
因为他家级别不够,无人进宫,倒是幸运的躲过这一场纷乱。那蒋世子蒋明诚,自从上回赈灾刷起名声后,这回眼看京城动荡,也提着皮鞭亲自守在巷子口,帮邻居打退些趁乱打劫的地痞,倒是颇得了些赞誉。
而昌乐公主的夫家,寿宁侯府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不是二房的秦孝弘不愿意管事,而是因为昌乐公主和秦孝恭都入了宫,大房根本没人听他的!
结果就是,秦孝恭那另一个怀孕的小妾,也没了。
并不是死于外贼入侵,而是那小妾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便让丫鬟把她锁进一只大衣箱里。又忘了留出气孔,活活把自己闷死了。
一尸两命,死得无比窝囊。
而大房多有下人,趁乱挟裹了财物私逃,损失惨重。
最后秦孝弘悲凉的跟程峰道,“若是外人作的孽,还可说上一说。这自己作的孽,可要怎么说?”
程峰触动心事,只能劝解了他几句,继续巡查。
长夜漫漫,风雨交加。
这永泰二十三年的除夕,不管是宫内,还是宫外,不管是官宦人家,还是平民百姓,皆过得提心吊胆,无比煎熬。
当子夜相交,进入新年时,听着守夜人打响的梆子,所有人才惊觉,新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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