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宁琅戴良两家离京赴任之后,宁家的担子,又一下子落到了宁芸的头上。
或者说,是这个懂事的小姑娘,主动分担起了家计。
时近年关,虽因今年的雪灾,影响到部分百姓的生计,但大半人还是愿意拿些余钱添置些年货的。尤其是吃的东西,更受欢迎。
于是如今宁家现在两个小铺子,一个是宁芸姐妹做的糕点,一个是和庆平公主合作的卤肉,都生意极好。
想着二叔宁怀璧请假回去奔丧,没了官职,也停了俸禄,宁芸便想着趁年底生意好,多接些生意贴补家用,好待来年更宽裕些。
只她一个官家小姐,不好总去铺子上,但隔上十天半个月的,总要亲自到铺子里走走看看才放心。
这日因又新琢磨了一个吉祥糕点,她觉着可以加进过年的礼盒里,便问过宁四娘,带着人去了铺子。
谁知出门没一会儿,天却又开始下起了雪。
车夫一时雪迷了眼睛没看清,赶着马车便不小心辗上了一条暗沟,车辙顿时断了一根不说,连坐在车里的宁芸,也一起滚了出来。
索性有丫鬟婆子护着,她倒是没伤着。只是落地溅了一身的泥,狼狈不堪。
不曾想,秦缙正好坐车路过,看有人遭了难,赶紧停下帮忙。
看宁芸衣裳,不象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便提出要不要到他家换身衣裳。如果觉得不方便,他去帮人买一身也行。
宁芸心里还惦记着要去铺子,若不换衣裳,这副模样是万万不敢见人的。更担心祖母因此受到惊吓,不许她出门,便同意了秦缙的请求。
只别家里她是万万不肯去的,只请秦缙把她送到四喜斋就好。
那是夏家的铺子,如今给了宁芳。
店里为了招徕生意,经常做些时新衣裙挂在那里当摆设,宁芸过去拿一身现成的就行。
秦缙挺守礼的,既不乱打听姑娘姓名,还特意从自家马车下来,让宁芸上去。
又派了个小厮帮宁家车夫修车,然后自己便亲自在车外,护送着宁芸主仆,步行去了四喜斋。
看他大雪地里走了两脚的泥,又冷又脏,却毫无怨言,原本不大想通报姓名的宁芸,在到了四喜斋时,便主动跟人家说了。又请教秦缙姓名,回头好打发人上门道谢。
谁知这位青年公子听她自报家门,顿时脸都红了。
原本挺大方得体的一个人,忸怩了半天,才怪不好意思的道,“我叫秦缙,出自寿宁侯府。唔,从前也曾听说过姑娘芳名。”
宁芸一听,小脸顿时也红了。
前些时两家议亲,她是听说过的。后来因为她家王爷姐夫不同意,亲事没成,宁芸也没什么特别感受。
毕竟,她连秦缙人都没见过,虽听秋姨娘说是个进士,脾气好,长得也不错,没成挺可惜。但毕竟只是听说,没什么切身感受,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
只此时再见到这位,算是被自己拒婚的人,偏还刚领了人家的情,宁芸实在是挺不好意思的,也不知怎么处理才好。
倒是在四喜斋里照管生意的赵丰年很是机灵,虽然他现在总在铺子里,不大清楚家里的事情,但见此情形,出于礼节,也热情的邀请秦缙进店,给人家换了双干净的鞋袜。
得他这一解围,宁芸脸上热意消退,人也灵醒起来。
自己避进店里换衣裳,又让丫鬟赶紧在四喜斋选了几样细巧布料,又让人去隔壁自家糕点铺子,挑最好的包了一份糖果糕点,送给秦缙当谢礼。
这礼物不重,秦缙也不好推辞,便收下了。
于是,在秦孝弘和骆姨娘,为了儿子与宁芸的亲事不成烦恼之时,儿子穿着宁芸送的干净鞋子,提着宁芸送的糕点布料,回家来了。
问起东西来历,秦缙带着几分羞涩,如实说了。
还道,“只怕回头宁家还要送谢礼来,劳爹和姨娘先准备着了。”
要说知子莫若父,看儿子这神情,秦孝弘就皱了眉,试探着问,“既然那姑娘受了惊吓,要不就准备些天麻给她当回礼吧,刚好秋天那会子,你王伯伯托人从大理捎了些来。”
秦缙没看出老爹的不悦,只听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喜滋滋道,“天麻本是定惊的良药,尤其是王伯伯从大理捎来的,品相想必更佳。”
秦孝弘气得一个爆栗就磕上儿子脑门,“你个不孝子!那天麻是你王伯伯送我配药,治头痛病的。你倒大方,随随便便就拿去送小姑娘了。她那小小年纪,又不是撞了邪,用得着这么好的东西么?再说人家的礼还没来呢,你倒好,巴巴的准备起谢礼来。败家子也不是这么当的!”
秦缙吃痛揉着脑门,“爹您真是的,舍不得就算了,干嘛故意套我的话?再说人家怎么没给谢礼了?这糕点布料不要钱的么? 要不姨娘你来评评理!”
骆姨娘才不评这些,只急着追问,“你见过那姑娘啦?长得怎样?性子如何?”
秦缙给他娘问得招架不住,红着脸道,“我,我就见了一面,哪知道这些?反正瞧着是个挺不错的姑娘,这样大雪天还肯为了家里生计出来奔波,挺懂事的。”
骆姨娘笑眯了眼,“那你喜欢人家么?”
秦缙还在那儿面红耳赤,支支吾吾呢,秦孝弘冷不丁道,“喜欢又有什么用?人家又看 上你!”
骆姨娘不服气道,“怎么看不上了?只是……”
她一个姨娘,到底不好说昌乐公主的罪过,只能道,“缙儿只是被连累了!”
不过说完她也叹了口气,“算了,如今想这些有什么用?反正人家也不乐意。”
秦缙却有些不服气,“既不是看不上我,兴许,兴许再努把力,就成了呢?”
秦孝弘还想打击儿子,宁家的谢礼就上门了。
宁四娘听说宁芸差点摔伤的消息,果然吓得不轻,给秦家送的谢礼也十分有诚意。
秦缙还想得瑟一下,“看,我就说人家肯定会送礼……”
没曾想,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老子又赏了个爆栗,“蠢货!人家送的越重,表示越不想欠你这份人情。还不快拿上天麻,再挑几样贵重药材,亲自送过去?”
儿子看上了人家姑娘,当老子的虽然嘴上骂,但该使力,还是得使点力。
秦缙一听这话,连脑门也顾不上揉了,赶紧拿了天麻,跟他爹一起上门回礼了。
宁四娘上了年纪的人,一瞧这架式便明白秦家父子的来意了。
可人家才帮了孙女,又绝口不谈婚事,只对宁芸表示慰问,这让宁四娘怎么办?
只能客客气气跟人家闲话家常,末了又把家中唯一的成年男丁齐瑞华叫来,陪秦家父子用了个饭。
秦孝弘见了,顿时叫儿子跟齐瑞华保持好联系。找人家姑娘不方便,不过找人家亲戚交好总没事吧?
何况齐瑞华上回落榜,正是要用功苦读的时候,要说秦孝弘别的本事没有,但这些年为了教养儿子成材,他是下了大力气琢磨科举试业的,理论知识那是特别的丰富。
齐瑞华跟他聊了聊,还真是有挺大收获。
况且寿宁侯府底蕴在那儿,秦缙如今又在弘文馆谋了个小小官职,齐瑞华想看个什么珍稀古籍,找他可不要太方便哦。
且如今,根本不是他要借,而是人家热情的要主动借他,弄得齐瑞华颇有些哭笑不得。只好到宁四娘跟前去说清。
宁四娘也颇有些犯难,不过她为人正直,大事分得极清。
“既人家一番好意,你且顾着学业要紧。只当多结交一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看宁四娘略有松动之意,齐瑞华想想,还是决定帮人说几句好话。
“老夫人不要怪我多事。我是觉得,这秦家的亲事,倒也可行。”
“当然,王爷顾虑得也有道理,毕竟寿宁府,家业繁杂。秦缙既是二房,又是庶出,日后难免有些纷争。”
“不过就我跟秦家父子接触的情况看,他们并不是毫无打算之人。听秦缙透出那意思,他们二房一直有自己的产业,也没想过跟大房争。只秦家二爷和侯爷毕竟是亲兄弟,暂时不好分家而已。但顶多也就这一代了,他们日后,是必分出去无疑的。”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人家如今肯这样用心,亦算难得。就算回头家里再给三妹妹寻个门户简单的人家,可要有这份心意,却是不易。”
宁四娘深觉有理。
其实她纠结也就纠结在这儿了。
如果撇开寿宁侯府和昌乐公主,单论秦缙而言,真是个很不错的对象,且秦家二房的日子也不难过。
就算正经婆婆不大爱庶子,但关键人家是独子啊!哪个婆婆也不敢太难为这样的庶子媳妇,也就谈不上在媳妇跟前摆婆婆的谱,况且还有正经公公护着。
秦孝弘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怎么可能不上心?
所以宁芸要是嫁去,除了应付长房有些讨厌,但关起门来过日子,却是极好不过的。
等到再过二十年,秦孝弘兄弟老去,估计家也要分了。算来宁芸那时正当中年,享受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要说人年轻时,谁不吃点苦呢?
就算嫁了别家,年轻的小媳妇子总是难做的。此时丈夫的一点真心,就格外重要了。
好比夏珍珍,若不是当年有宁怀璧护着,宁四娘说句心里话,是真瞧不上这样儿媳妇。
可儿子喜欢,当爹娘的就得多些顾忌。
如今秦家真心求娶,姿态放得极低,若是宁家肯允,他家必定珍惜。若回头说门别的亲事,还真未必有这份心意。
可程岳身份贵重,他的意见也很要紧。所以宁四娘决定亲自去英王府走一趟,找宁芳再说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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