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宋小姐,卢家也挺同情。
这样的女孩一看就不是妖冶贱货,指不定怎么被八皇孙欺负,才逼得要出家的地步。所以事到如今,卢小姐倒情愿叫她进门,还给个侧妃之位。
可宋小姐却不愿意。
她是宁可被赐死,也愿不嫁八皇孙的。
这倒也好理解,除非是有些被洗了脑的女孩子,否则谁愿意嫁给强暴自己的犯人呢?
太特么恶心人了。
可皇家又不能真的赐死她,怎么办呢?
正为难着,救星来了。
庆平公主打发人进宫送了个信,声称自己在家独自礼佛,时常觉得无人讨论,难以进步。若宋小姐也有此志,不妨到她府上作个伴,一起参研佛法便是。
六皇子大喜过望,连赞庆平公主有情有义。
永泰帝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于是还给宋小姐正经封了个居士,让她去公主府修行。每月也给一定的供奉,算是皇家对她的小小补偿。
事情办妥,庆平公主望宁芳笑道,“你要做这好人,怎把人情卖我?”
宁芳只是叹息,“我只是可怜宋小姐罢了,好好的千金小姐,结果弄成这样。真若出了家,一辈子算是毁了。如今只是修行,等过上几年,风浪平息,说不定还有转机。”
庆平公主却笑,“一辈子不嫁人也没什么不好,总好过嫁给那种臭男人,日后还不知要怎么被矬磨呢!如今跟着我,好歹活得清静。至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宁芳道,“也是。不管嫁不嫁人,只盼你们皆能平安喜乐才好。”
庆平公主哈哈笑出声来,摸摸她的头,“小丫头,这话是你该给我们说的吗?若没记错,你才是最小的。还没及笄的毛丫头,装什么大人?要说这话,起码等你生下一儿半女再说!”
宁芳的脸刷一下红了,“不跟你说!”
扭头走了。
可心中却如揣着只小兔子,嗯,就跟她此刻手中揣着的一样,七上八下的。
那日自她受惊,程岳陪睡一晚后。
竟,竟是不走了!
虽然每晚二人分被,且并无逾越,可这天长日久睡一张床上,傻子也知道早晚出事。
可如果要赶人走,可要怎么开口呢?
唉!
烦恼了几日,被接到庆平公主府,安顿好了的宋小姐,亲自来道谢了。
想是庆平公主跟她说了,要不是宁芳去说,庆平公主也不会出手管这档闲事。
“两番相助之恩,无以为报,只好日日在佛前替王妃多念一段经文,替您积福了。”
宁芳才想客气,却听人冷笑,“我就说此事来得莫名其妙,原来竟是英王妃的功劳!真不知你这样毁人好事,会不会遭报应!”
宁芳错愕。
抬头就见失礼的突然闯进来,还出言不逊的八皇孙,和跟在后面,一脸气愤的管家程全,基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皇子要进门,谁拦得住?
宁芳脸色也冷了下来,“殿下这话就错了吧?我竟不知我毁了谁家的好事,还要遭报应。倒是有些人,因着自己无能,害了那些无辜的婴孩,也不知苍天看不看得见。”
“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八皇孙给踩中痛脚,直气得暴跳如雷。
皇庄里丢失孩子的事,越闹越大了。就算皇上已经派了御林军去弹压,仍是盖不住,满京城都传遍了。
甚至还有人暗中传说,是皇家要童男童女去陪葬皇陵,才对灾民孩子下的手。
谣言的影响,一向是极其巨大和恶劣的。
要不然,八皇孙也不会拖着尚未伤愈的身子,找上英王府求助。
只是他心里有疙瘩,进门时又恰好瞧见宋小姐,便即刻生了疑心,尾随而来。
听了半句话,就疑心是宁芳教唆宋小姐出的家。
否则,他堂堂皇孙睡过的女人,居然还敢嫌弃他,这实在是让八皇孙的自尊心无法接受,是以不管不顾的发作起来。
宁芳却不理他,低头悠悠吹去茶面浮沫,淡然道,“虽说殿下身份尊贵,可这到底不是皇宫,我也不是您的奴婢,很没必要听您的大呼小喝。管家,送客!”
八皇孙眼睛都红了,忽地上前,就想动手打人。
这一下,宁芳也惊到了。
可才抬眼,她又放松下来。
八皇孙正觉得不对,却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身后竟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掌,刚抬起的胳膊也无力垂了下去。
“谁?”
才想发火,可转过头来,有人脸色比他更凶。
“女眷不便招待外客。八皇孙来了王府,不来见我,却闯到我王妃待客的院子里来是何意?”
八皇孙又急又痛,吼了出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程岳,不管你的出身如何,记住!你现在姓程,你就只是个臣子,是我高家人跟前的一条狗!你居然敢对我对手,简直是以下犯上!”
程岳脸罩寒霜,浑身气势骇人,但声音却是极轻,却犹如炸雷般在八皇孙耳边响起。
“我是臣,请问你是君么?说我以下犯上,你也配?”
八皇孙心中顿时怄出老血三升,却不敢回嘴。
就算他是皇子皇孙,可在皇上面前,他们也全都是儿臣。
儿臣与臣,又有多大区别?
八皇孙只得狠狠撂下一句,“你等着!”
扭头走了。
宁芳这才急问,“我不会给你惹祸吧?”
但气场全开的英王爷少见霸气的道,“便惹祸了又如何?”
宁芳,宁芳说不出话来了。
宋小姐万分抱歉的赔罪,“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府上……”
程岳大度打断了她,“宋小姐不必客气,不关你的事。倒是令尊那儿,你有没有信要送去?若有,倒可以送来。”
宋小姐顿时眼圈红了,垂泪道,“我一直想给父亲送信来着,只是苦于没有门道。”
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哪个女孩心里能好受?
偏偏之前在家一直被叔婶盯得极严,竟是半点法子也无。且事关皇家,若不是信得过的人,她也实在不敢把信交给人家。
如今程岳答应送信,于她,真不异于雪中送炭。
程岳应承下来,便先走了。
宁芳这才又跟宋小姐赔了个不是,“方才我说八皇孙的话,可不是针对你,宋小姐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那句“害了许多无辜的婴孩”,虽不是指他们打掉的孩子,毕竟有影射之嫌。
宋小姐道,“王妃放心,我心里都明白的。我在凤鸣庵里,也为那孩子念了几天的往生经。但我,不悔!”
晶莹的泪珠从宋小姐白皙的脸庞落下,却不觉柔弱,反有一种奇异的坚强。
“这孩子本不是我愿意要的,是谁作的恶,老天自然看得到!就算要罚,我就认了。却不至于拖着个无辜的孩子,一起遭一辈子的罪!”
能说出这样的话,足见宋小姐是个极明白的女子。
别说什么孩子都是无辜的,怀上就该生下来。
那不是善良,是愚昧。
首先,跟个强暴自己的人生活一辈子,有意思么?
再说,若真的未婚先孕,生下庶出子女,一来埋下日后妻妾相争的祸根,二来孩子将来遭人白眼,也未必不会怨她。所以反不如早些处理干净,一了百了。
送走了宋小姐,宁芳急急去找程岳了。
虽然他说得罪了八皇孙也不要紧,但怎么可能不担心?
程岳手中毛笔不停,回她道,“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皇上如今正讨厌他呢,顶多罚我们去替他收拾烂摊子,救济灾民了。”
就这么简单?宁芳有些不信。
可傍晚,宫中就发下圣喻。
因为程岳“放纵家人”、“骄横无礼”,现罚他去赈济灾民,将功补过。
并限令他这个正三品的都察院副使,去协助七品刑部主事谢云溪,速速侦破灾民孩子丢失一案。
前面倒也罢了,这后面一条让宁芳又有些坐不住了。
“怎么还要你去破案子?且限期一个月内,这天大地大的,要上哪儿找人去?”
可程岳却是半点没放在心上,只提起笔叹惜,“这样功劳,又要平白便宜你那师兄了。”
呃?这话他已经有线索了?
可程岳却小气的不肯说了,“万一你告诉你师兄怎么办?总得让他来求我。”
宁芳瞠目。
这还是她家那个睿智儒雅的王爷么?跟个市井里小肚鸡肠的男人有什么分别?
“别看了,再看我也不会告诉你。去把这些帖子送了,回头办你的正事要紧。”
宁芳怒视。
低头一看,却见他写的是一些求助帖。
都是给前些时曾在王府蹴踘义赛时慷慨解囊的王公亲贵们,表示英王府实在救济不了这么多灾民,请大家有粮出粮,有衣出衣,总之拉他们王府一把。
家里的存粮又不是已经告急,他为何要哭穷?
宁芳想想,便明白了。
“你是想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拉着大伙儿一起来做善事?”
程岳道,“不,我只是劫富济贫。”
然后意味深长的瞅了她一眼,“如今才知,养家糊口,大为不易呢!”
他,他怎么变得这样油滑无赖?还一副云淡风清,理直气壮的模样。
宁芳很想反驳几句,又怕掉进人家坑里,只得败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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