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恨的往身边宫女身上砸一只茶盅,宜华抚着已经显怀的肚子,暴躁骂道。
“若别人捐,我就要捐。那别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如果说新安郡主属貔貅,宜华公主便是属铁公鸡的。
不仅一毛不拔,还异常凶悍。
知她不打够,便不会消停,宫女无奈,只得老实站那儿任她打骂,嘴上解释。
“公主不愿,自然可以不捐。但如今京城里的皇亲国戚人人都在捐,听说皇上还专门让人把此事,报给外地的公主郡主及诸位王爷们知晓。若到时皇上问起,独公主没捐,怕是不大好吧?具体如何拿捏,还请公主定夺。”
宜华公主自那日受罚,意外查出怀孕之后,便再没能出过府门半步。皇上说了,得等她生完孩子再算。
幽闭多日,又不知肚里孩子究竟是谁的,是以宜华公主近来的脾气也十分暴躁。
“便是我捐了,如今这模样,难道还能出去领赏么?”
她自有孕,除了身形变化,脸上还生了不少孕斑,极是难看,她也不想出去见人。
宫女道,“公主不便出门,驸马却是能去的。若驸马领了赏回来,不也是公主的脸面?”
宜华公主想了个主意,便叫人去传驸马过来。她不能去,让兰廷茂去找找宁芳的茬也好。
谁知兰廷茂来是来了,却一身酒气,站都站不稳。
宜华公主更怒,“你怎不把自己醉死算了?成天搞得这副鬼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
兰廷茂嘻嘻直笑,“公主说得是呢。要不你来与我共饮,索性把我灌死得了!”
宜华公主不想多看他一眼,“算了算了,你滚吧!回头等我捐了俸禄,你去英王府时再死,也不枉费我花的这笔银子了。”
兰廷茂眼中掠过一抹泪光,自嘲的笑了笑,也不多话,跌跌撞撞便往外走。
只是出院门时,瞧见那宜华那心腹宫女正把一包碎瓷片,及余下三只瓷盅交给了那个会做牛肉丸子的嬷嬷。
嬷嬷喜笑颜开的拿了银子给宫女,一看就是做熟了的。
只不小心瞟见他看过来,那嬷嬷有些惊慌。宫女却是神色不变,坦然道,“公主砸了一个,余下不成套她是再不要的,不如拿去换几个银子,驸马不会跟我们计较吧?”
兰廷茂轻笑,勾了勾手指头,宫女叫那嬷嬷走开,自上前去。
兰廷茂低低道,“我帮你保密,你也去帮我传句话。公主不是说要捐俸禄么?你记得帮她写清楚,是一整年的俸禄。粮食、银子、还有冰炭补助。”
宫女问,“这么做,于驸马有什么好处?”
旁人捐,可都是捐的粮食柴炭。顶多加上些银两,却没有捐冰炭补助和全部银两的,那是个大宗,每年上万两呢。
兰廷茂道,“我不要好处,我就想看到她不痛快,她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宫女道,“恕奴婢多嘴说一句,无论如何,驸马总也要为自己打算些才是。”
“打算?我要如何打算,我又能如何打算?你这丫头心地不错,那我便多告诉你件事。那天,知道公主有了身孕,我吐血醒后,冯太监来见我,说皇上赏了我爹娘一人一个诰命,还交待我要好好对待公主,日后教导孩子成材,方不堕我这状元名声。哈哈!哈哈!哈哈!”
兰廷茂笑得凄然,宫女低头默然。
皇权之下,如何打算?
只能隐忍蛰伏,以备后续。可那还要等多久?
一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真的,太痛苦了。
所以宫女想想,还是按兰廷茂的意思去传话了,就当是宜华公主欠人家的补偿。
可宜华公主这突然一加码,弄得后来的皇亲国戚们都不大好做了。
新安郡主在自家跳着脚骂,“说好了只捐粮食柴炭,宜华脑子坏掉了,连银子也捐?接下去一年,她自个儿不过,还让不让别人过了?”
阮子尧还说风凉话,“我早说叫你捐,你偏拖拖拉拉不肯捐。闹到如今可好,宜华公主既带了这个头,你哪好不捐?赶紧捐了吧。别等着后头有人想拍马屁,捐两年三年的,那会子可没后悔药能买!”
新安郡主深恨,却也生怕后面募捐额越涨越高,只得赶紧认了捐。
也亏得她这会子捐了,因为随后,一向没什么存在感,且在京城贵族圈子里不大受待见的忠勇伯府世子,蒋明诚忽地上了折子,代父表示愿意捐出三年的俸禄。
这,这可实在是太大方了!
从前就听说这位蒋世子性子暴虐,如今看来,脑子似乎也有毛病啊!
可不管大家背地里怎么骂,明面上只有夸的。
因为皇上高兴了。
一高兴就破天荒的赏了忠勇伯府一块御笔亲书的牌匾,当然不可能是特别好的吉祥话,光靠捐俸禄,还拿不到这样的东西。
只不过是蒋世子折子里提到老父病重,时常梦魇。所以求皇上给写两个字,挂在堂上,镇一镇那些妖魔鬼怪。
看他识趣,皇上也挺高兴的题了松鹤二字。反正只是益寿延年的好字眼,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至于蒋家二爷,蒋明诲要跟兄长怎么闹。那就是人家自己关起门来的事了,轮不到外人多嘴。
有他这一带头,除了皇亲国戚,大臣们也纷纷慷慨解囊。
于是,等到英王府的蹴鞠开幕这日,永泰帝已着实发了笔小财。
他心中颇为自得,却不知被皇亲国戚,底下大臣们在心里骂了多少遍。
赈灾救济,本是皇上的职责,你自个儿吃着龙肝凤髓,享天下最大的福泽,却叫亲戚儿女大臣们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有这么做人的道理么?
而这,就是程岳的“奸诈”所在了。
他从来没有引导永泰帝去做什么,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
如果皇上不是那么贪心,早在庆平公主她们捐助之初,就会想办法应对这情况了。可他既然贪心的想让人出钱帮他赈灾,那就怪不得这些皇亲臣子们恨他了。
等不满的情绪渐渐累积,迟早有一天,会形成致命一击。
特意挑在会试结果出来之前,英王府办起了热热闹闹的蹴鞠义赛。
既然是义赛,那么肯定就不要大吃大喝,大鱼大肉啦。宁小王妃说了,灾民连粥都喝不上,谁好意思在这里吃香的喝辣的?
于是今天来的宾客可跟前两回来英王府做客不同,皆只得到清茶一杯,点心四味。另每个桌上摆着四大盘子瓜子花生松子核桃,皆做得香酥可口,只要不怕麻烦,不怕嘴干,这些便宜东西,倒是统统管够。
所以宾客们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重点是看戏,看戏!
因今日王府有球赛,早有那精明的戏班子找上门来,情愿免费演出,只求露脸,也博个义演之名。
宁小王妃挺好说话的,统统允了。做善事么,当然不分贵贱。
但每个戏班子只能演自己最拿手的一个曲目,就当球赛前的开胃小菜。
此举还挺招人喜欢。
杜老夫人就是个戏迷,看她最喜欢的一个英俊小生唱过,还特意为他多打赏了一百斤粮食。
宁芳笑,“今儿杜老将军也来了,您就不怕老将军回去跟您急?”
因今日是义寒,还是皇上指定在英王府举办,所以各家的头头脑脑基本都不用避嫌,可以大方来了。只是吃不到王府闻名京城的猪肉菜,颇有些遗憾。
杜老夫人笑得开怀之极,“别说我,一会儿那老头子瞧见好看的,也要打赏呢!”
果然,下出戏一上来,杜老将军也打赏了一个美貌刀马旦一百斤粮食。
众人更笑,杜老夫人执了宁芳的手,掩着袖子说起小话,“真亏得你给我家提的醒,如今家里的日子可是好过多了。回头你什么时候有空,让我家也请你一回。”
宁芳早从薛东明那儿听说了,自从分产不分家之后,杜家几房各自有了产业。虽说在金钱上都有些算计起来,但大家都知道省俭,日子却是好过得多。
但宁芳不知道的是,杜老夫人悄悄告诉她,皇上听说杜家暗地里分了家,对他家久未升迁的两个大儿子似有松动之意。
宁芳忙道,“那可真要恭喜了。你只管下帖子来请,我非去不可!”
杜老夫人很是高兴,“谢王妃赏脸,那回头就在我家那破园子里摆几桌,请王妃来逛逛。到时还有一事,要请王妃帮忙呢。”
宁芳假意嗔道,“还以为诚心请我吃酒,原来是要我干活。赶紧说了,别卖关子。若好办我就替你办了,若不好办,我再想想要不要去吃你家的酒。”
杜老夫人笑,“不管成不成,这酒是一定要请的。先跟您说一声也无妨,是子威他娘,相中了薛指挥的妹子,想给孩子们做亲呢!”
薛东琴和杜子威?
这亲事倒也登对,只宁芳有些奇怪,“杜夫人是如何相中薛姑娘的?”
杜老夫人道,“不是王妃帮着他们张罗起那蹴鞠生意么?我那媳妇也过去看过两回,遇到薛姑娘了。一眼就相中了,这不就求到王妃这儿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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