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赵同传话得力,还是王府上下给面子,总之宁芳随后理事,一切顺利。
只用了一个早上,便把府里的人员安置弄明白了。
午饭时甚至有闲暇去跟两个嫂嫂一起用了顿饭,关心下她们的日常生活。谢二夫人不擅理家,但世家出身,为人极有眼色。
“如今既是弟妹当家,你想怎么调配人手,整治家规就只管去做。我跟大嫂两个只管有吃有喝,其他的一概不要来打扰我们才好。”
咳咳,被戳穿的宁芳略心虚,但有些事确实要跟她们商量。
王府既要树规矩,当主子的便得以身作则。
程岳和她如今是正经的王爷王妃,那以他俩使用的下人为准,兄嫂这边的人手也得有个定数。
孟大夫人性子简单,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就有些不够。
而谢二夫人喜欢吟风弄月,又无人管束,她身边专管着琴棋书画的丫鬟就有六七个之多,显然是超支了。
孟大夫人为人厚道,当宁芳委婉一提,她便道,“把二嫂那边多的人手记我院里,仍给她使便完了。”
谢二夫人却道不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既要定出规矩来,大家便都要守着才是。正好我那儿有几个丫鬟年纪大了,正想把她们挪出去婚配,往后便定成例来就是。”
宁芳很是感谢,“多谢二嫂体谅。只也不必把人全部裁掉,您瞧着谁该是主事的,谁是做帮手的,分个轻重,重新定个等级便罢。象那几个会弹琴吹笛的丫头,我是想划到公中,单整个小班子出来。日后咱们王府饮宴,也要有这么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丫头,只要请二嫂费心调教了。”
谢二夫人听得眼前一亮,“这个差使我愿意干!从前我就想弄个乐班子,偏偏你二哥说我靡费。弟妹,那咱们再整个小戏班子吧,大嫂可是最爱听戏的。偷偷告诉你,她还会唱呢,那嗓子比好些红角都强!”
孟大夫人赧颜,“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拿出来说嘴!”
宁芳却鼓掌道,“真不知大嫂还有此大才,这回可算找着人了!方才我就在想,既有乐手,便该养几个会歌舞唱戏的才象样。只我不是很懂这些,也不知交给谁弄。如今既如此,此事便交给大嫂了。往后家中饮宴,也不愁没的待客了。”
孟大夫人慌道,“我也就随意唱几句小调,哪里懂这些?若弄的不好,岂不让人笑话?”
谢二夫人却笑得狡黠,“既是弟妹给咱们找的差使,咱们做得好不好,总归是她担着干系。是不是呀,弟妹?”
宁芳笑着应下,“横竖我年纪小,脸皮厚,也不怕人笑话。到时有什么不好,只管往我身上推了便是。”
这些当然是玩笑话,既然堂堂王府要整个乐戏班子,宁芳也是有几分把握的。
要说程岳那几荷包喜糖,送得还是很有效果的。
这回宫里拔出来的八个宫女,八个太监,个个身上都有一两门手艺。
今天跪着给宁芳端水盆的那个老宫女玉瓶,从前便是宫中管乐班的,歌舞音律俱是精通。若不是在宫中得罪了人,也不会被发落出来。
宁芳也是听了她的特长,才动起念头。
“回头我让玉瓶来见见二位嫂嫂,看是要怎么做。若要花钱,只管寻我就是。”
只谢二夫人听说这名字,却顿时道,“这名儿不好,改一个吧。”
宁芳纳闷,倒是孟大夫人失笑。
“你这二嫂啊,算是把你五妹妹当成半个徒弟了,自然容不得人家冒犯她的心肝宝贝。”
宁芳这才恍然。
宁萍的萍,不正和玉瓶的瓶重了音么?
谢二夫人极爱她这小妹,自然不愿被个下人犯了她的名字。
只谢二夫人道,“我也就算个启蒙先生,回头非得给她正经找个授业恩师才行!”
看她说得咬牙切齿,宁芳故作惊讶,“莫非有人不肯收我家才华横溢,人见人爱的小五妹?”
孟大夫人噗哧笑了,谢二夫人没好气的嗔她一眼。
“这事你别管了!哼,当年嫌我天份不够我认了,可小萍儿他也若不收,那才叫瞎了眼!总之,你快把家里的戏班子建起来,我去帮小萍儿找先生!”
看来是宿仇,宁芳不管了。
痛快答应了二嫂的不平等条约,她回去,嗯,回去午休了。
早上起那么早,得劳逸结合才是养生之道。
这不是贪图安逸的夏珍珍教的,而是操劳了一辈子的宁四娘教的。
男子寒窗苦读好歹还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但女子自嫁人起,一辈子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抚养孩子,说来付出的辛劳并不比男子少,但在世人眼里却是没甚么功绩的。
当年若不是逼得无法,宁四娘也不愿出来顶门立户。也正因她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头,所以越发的疼爱孙女们,常常在家耳提面命,教她们一定要爱惜自己。
宁芳深以为然,并坚决的以身作则。
所以下午最热的那会子,她是在凉爽的屋子里,呼呼大睡中度过的。
等好不容易醒来,有人回来了。
“咦?王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因为脑子还不太清醒,所以宁芳很自然的拿手在鼻前扇起了小风儿,“一身臭汗,快去洗洗吧。让赵同给你捏捏,他会点推拿,我试了试,手艺还不错。”
了解得如此清楚,那就是受用过了?
满身臭汗的男子盯着宁芳粉嫩小脸上压出来的睡痕,目光不善,劈手就把刚送到宁芳跟前的醪糟端走了。
宁芳还在小日子里,不能喝凉的,也不能吃冰镇的瓜果,体贴的鹭鸶就酿了一坛子醪糟。
搁几颗紫黑的葡萄干,艳红的枸杞子,打一个蛋花烧开,放至微温,再洒些烤好的核桃花生碎,酸酸甜甜,好吃得不得了!
可这么好吃的醪糟,没了。
被对面那个满身臭汗的男人,当着宁芳的面吃了。
而这醪糟因是掐着宁芳午睡的点做的,所以只得这么一碗。再去现做,就得等上一会儿了。
宁芳哀怨了,“那桌上有新鲜西瓜,冰镇绿豆汤也有!三舅公,你干嘛抢我醪糟?”
程岳吃完,拿帕子擦擦嘴,“哦,没留意。”
那么大一盘子西瓜摆在面前,你好意思说没看到?
宁芳更怒。
可程岳已经云淡风轻的转身,去洗澡了。
原本满身大汗淋漓的不适,在宁小王妃哀怨的眼神里,舒爽了。
在外头跑了一天回来,看小姑娘睡得这么香甜,他其实是不生气的。不但不生气,还有几分欢喜。
就象是老鸭子辛辛苦苦啄了食回来,看见自家的小鸭子在窝里睡得毛茸茸的,老鸭子不会生气,反而有种养家糊口的欣慰。
可小鸭子睡醒了不问自己辛苦,居然嫌弃自己臭,这就绝对不能忍了。
他哪里臭了,怎么就臭了?他一向很注重仪表的好不好?
今天要不是想着小姑娘第一天管家,怕她应付不来,他至于顶着大日头骑着马赶回家么?要不是这样着急的赶回家,他又怎么会臭?
哼哼,再敢嫌弃,明天还吃她的醪糟!
可新来的小太监阿德发现,自家的王爷洗澡的时间似乎略长了些,洗完还不放心的闻了闻,又让他熏了一炉香。
当然,再没人敢拿王妃不喜欢的百濯香,而是王爷常用的香。
掌灯,饭后。
因无法说破,对小王妃暗藏着一肚子意见的英王爷,在与两位兄长闲话消食时,听到一番对她的盛赞。
程峰道,“果然让弟妹管事是对的,今儿回府,觉得气象都不一样了。连你们大嫂子都有了差使,在那里咿咿呀呀听女孩儿们口齿,说要选几个学唱歌唱戏呢!”
程岭道,“弟妹怕两个嫂嫂闲着,给她们找事做是好的,但歌伎之事总归受人歧视,让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做这些合适么?不若花钱从外头买几个孩子进府来教就是了。”
程峰不赞同道,“总归是个人儿,咱们舍不得糟蹋家生子,就舍得糟蹋新买的孩子了?”
“那也没法子啊。家生子的娘老子在府里出过力,那些外头来的就顾不上了,总归我们不去胡乱糟蹋人就好了。否则要是戏班子养成了,客人上门瞧着好,硬是要去,咱们能不给的么?”
时下风气便是如此,别说家养的戏子了,就是侍妾,都会被人索要。
可程峰为人耿直,生平最讨厌这样作践人,正要跟弟弟争执,程岳开口了。
“你们弟妹可能没说清楚,咱们自家养的班子,除了学歌舞弹唱,还要学着管家理事的。”
此话怎讲?
程岳道,“用那丫头的话来说,就是‘唱歌跳舞又不能当饭吃,且又不是天天有客人要招待。主家花那么大价钱,若只用这么几回,也太亏了些,对她们自己将来嫁人也不利。’所以,你们弟妹打的如意算盘是,平时让她们该打扫做饭就打扫做饭,遇到客人来了,扔了扫把锅铲就能歌舞助兴。
所以她打算把家里后头那两个空着大院子收拾出来,做丫头小子们的训练之所。半日认字读书,练习弹琴歌舞。半日洗衣烧饭,针线女工。
顺便连着那一片房子带花园都有人打扫了,下人们的衣裳缝补,洗菜烧饭也有帮手了。然后下人们腾出手来,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比如在园子里养养花,种点香草,日后家中的香料钱就能省下了。嗯,这回宫中赏赐下来的太监里,就有个会伺弄花木的,不够再从府中下人处招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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