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决定装傻,只接着程岳的话道,“安置下人的房舍,那天给你布置房间时,我已经看好了。如今我进府也有三日,今儿我想去给二位嫂嫂请个安,也理理家事,你看好么?”
程岳没想到她主动提起这事,再看她一眼,“不歇几日?”
宁芳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劳碌命,歇着反难受,找点事做也好打发时间。横竖又不出家门,累不到哪里去。”
程岳听着就笑了,“你真的打算担起这王妃的职责?”
宁芳诧异,“这不都说好了吗?难道有什么不妥?”
程岳却不肯说了,“等你先见了嫂嫂们再说吧。”
宁芳满心古怪,没留神一筷子夹了片大大泡姜便塞到嘴里,辣得顿时小脸都红了。
一直盯着她看的程岳,终于哈哈笑了起来,端着空碟送到她嘴边,“傻子,快吐了!”
宁芳却紧闭着嘴巴,狠狠的把那么大片泡姜嚼碎吞了,“不要,就要这个味儿!”
来小日子不能吃小凉菜,唯有泡姜,却是无妨。
看宁芳吃完一片泡姜,就猛地喝那没滋没味的药膳粥,知她不爱,程岳把自己面前酸酸辣辣的凉面卷了一筷子,躲着丫鬟悄悄送她嘴边,“快吃!”
宁芳嗷呜一口就吞了。
还想再来一口,鹭鸶苦笑道,“王妃您要是再吃,奴婢只好去厨房再给您煮一碗热汤了。您这身子还未长开,小日子也不准。这样不讲究,日后吃苦头的,还是您自个儿。”
咳咳,喂食者和偷吃者都红着脸,老实下来了。
饭后程岳出了门,宁芳抹抹嘴,去给嫂子们请安了。
听说小弟妹委婉谦虚的表示要学习打理家务,两位嫂嫂十分高兴,尤其是谢二夫人,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把手中账本扔给了她。
“早就听说弟妹精通算学,这家中账本往后就劳你多操心了。”
孟大夫人也笑得慈祥,“你莫笑话,我和你二嫂真是见了数字就头疼。从前年轻还能勉强算算,如今上了年纪,越发昏聩了。每回咱们算完还得劳烦你二位兄长看看,否则总是出错,十分恼火。弟妹你年轻,往后就多担着些吧。”
宁芳赶紧谦虚几句,又问除了账本,还有什么活要吩咐她的,就一并给了吧。
谢二夫人吃了口茶,摆手道,“咱们家人口简单,事情也少,无非是张家送了什么礼,咱们要还个什么礼罢了。至于人情走动,田产地铺那些事,俱有三位爷呢。倒是听说芸儿茵儿要在你铺子里卖糕点了?你打算收多少租金?不要你给她们便宜,既然做生意,该怎样就怎样。只我们身为长辈的,总得给孩子们开张添个彩头,就替她们先出半年的租金吧。”
宁芳没空理会为何嫂嫂们管她叫弟妹,到了妹妹跟前就自动恢复原身份,只道,“说租子只是给她们些压力罢了,很不必劳嫂嫂们费心。只是这家务——”
谁知谢二夫人却不耐烦听这个,“你要有不懂的,问全叔就是了,要不问三郎去。那租子你不收,只怕两个小丫头做得不安心,要不你说让她们欠着,我们出了就是。这些天忙得乱糟糟的,都没空去瞧几个孩子,也不知上回教萍儿画的蜻蜓她练到几分了。弟妹你是新媳妇,这个月不好回门,不如大嫂我们去看看吧。顺便给芸丫头茵丫头壮壮胆,省得她们不敢开张。”
孟大夫人点头,“好,那我让丫头把给两个小哥儿做的夏布褂子拿来。”
谢二夫人酸道,“大嫂子你就是偏心哥儿,怎么没姐儿们的?”
孟大夫人嗔道,“你知道什么?弟妹你别多心,那夏布原是早年宫里赐给家里爷们的,就青蓝两色,小姑娘穿就太老气了。他们男孩子爱在外头跑,这夏布却是既透气,又不易晒着,所以才给你家两个哥儿做了。”
谢二夫人撇嘴,“纵颜色不好,小姑娘家就不能绣几朵花了?夏布舍不得给,大嫂就给她们带几块绸子去。”
孟大夫人瞪她一眼,“行啦行啦,我让人再去取一匹绉纱,给丫头们做裙子,行了吧?”
“记得挑个颜色鲜亮的!”谢二夫人终于满意,这才准备回屋梳妆出门。
半天插不上嘴的宁芳,好不容易觑到空档,赶紧说了句,“二位嫂嫂请留步!”
门前有个管事婆子,都探头探脑好半天了,显然是有事要说。这回子见宁芳看向了她,赶紧拿着张帖子进来。
“方才有位平阳侯府的小爷,亲自来送喜帖,说是下月初三家里嫁女,请府上夫人赏脸去坐坐。”
宁芳很快想了起来,“可是永宁长公主府上的韩小侯爷?”
婆子顿时点头,“是呢。奴婢进来前跟老全叔打听了一下,与韩家小姐结亲的是原大学士云家。这韩家的请帖来了,云家回头肯定也会马上送来。到时家里肯定是有人要去云家的,只韩家这边,就看几位夫人的意思了。”
宁芳才想张口,谢二夫人已经回绝了,“我们不去!不过三弟成亲时,永宁长公主倒是挺给面子的来坐了一回,也送了厚礼,让全叔照那个加三成送去好了。”
宁芳道,“既然人家诚心来请,咱们不去不大好吧?”
谢二夫人道,“弟妹你可不要太老实了。咱们家走到哪儿,不被人嘲笑?你进过祠堂,应当知道老祖宗除了你们宁家那位姑奶奶,还有位侧妃便是云氏所出。但这些年也不过是一般般的亲戚情份,逢年过节送个礼而已。有男人出面,咱们就很没必要去了。再说永宁长公主出身皇家,咱们若去了,反倒尴尬。”
孟大夫人看宁芳说不出话来,温言安慰道,“你别怪你二嫂说话直,她是把你当自家人,才不藏着掖着。你看她跟我说话,也是如此。说句实话,咱们家在这京城啊,能关起门来清清静静的过日子,就是最好不过了。你先瞧着账本,我跟你二嫂出去了啊。回头有什么事,你自己拿主意就是。”
宁芳忙起身送了二位嫂嫂,垂眸坐在厅中想了想,让那婆子先去通知全叔准备礼物,然后就开始看账本了。
处理完毕,又将管家程全请来说话。
等到午饭时候,程岳没回来,宫中拔付的人手却是回来了。除了原定的宫女太监,还有位王府长史。
可宁芳看着这位耀武扬威的长史大人,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辛升乾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有这样的运气。
说实话,京兆尹衙门里的通判实在是不好当。因为京城里行走的全是名门贵族,最敢惹事生非的自然也是他们。
衙门想欺负小老百姓容易,想欺负这些王公亲贵,哪怕是他们身边的一条狗都是做梦!
加上京中御史极多,动不动就弹赅官员,那些大佬们不怕,辛升乾这样的小虾米哪敢鸡蛋碰石头?
所以这几年在京城为官,真是受了一肚子气,偶尔想贪个仨瓜两枣的都小心翼翼,日子过得十分恓惶。
原本听说宁芳嫁进英王府,他还妒忌来着,谁料想忽地一只大馅饼砸头上!
他,他他他竟是被破格提拔为王府长史了!
因程岳并非皇族亲王,所以他这个长史只有七品官,但却是个再舒服不过的所在了。
因为长史是干什么的?是皇上派来治理,或者干脆明说了吧,就是来监视王府的。
所以每位长史都是王府中地位超然的存在,拿着皇上的俸禄,还可以索取王府的贿赂。
否则就到皇上面前告黑状,说小话。管它是真是假,只要皇上有心防备着这位王爷,那就一定会成功。
而以永泰帝和程岳一家子的关系来说,这还用问吗?
所以在接到这个任命之后,辛升乾高兴得差点一蹦三尺高,连连高呼,“皇上英明!”
这定是看到自己和宁家不睦,才把他派来的吧?这简直太英明了。
哼,宁怀璧那个臭骨头,三番几次在自己主动上门送礼求和时,都不给面子,这回他到了英王府,就可以欺负他女儿出气!到时还怕宁怀璧不乖乖在自己面前低头么?
辛升乾心中得意,赶紧交接了差事,便红光满面,趾高气昂的来了英王府。
才进大厅,人都没看清,两只眼睛就开始滴溜溜的乱转。
那只花瓶好象是前朝的古董,后头那只香炉也十分精致,还有旁边那副画,怎么竟似大师真迹?
“请问来者何人?”
听到宁芳在帘后问话,辛升乾这才勉强把快凑到画跟前的眼睛收回来。若说之前他还对宁芳如今的身份有所畏惧,如今却是鼻孔朝天,勉勉强强行了一礼。
“本官乃皇上新任的英王府长史!见过王妃。”
不等他发话,宁芳淡笑,“原来是新任长史,那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只王爷和二位兄长皆不在家,妾身一介女流之辈也不便招呼。管家,将长史大人送至客房,酒菜招待,不可怠慢!”
辛升乾有点不高兴,这初次见面,怎不打赏?酒菜又不能换钱!
他是下定决心,要狠狠难为一番宁芳了。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