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难当头,你不思好生守土卫疆,竟还有心思纳妃?简直荒唐!”
顺王连忙跪下请罪,“不是侧妃,就,就是个寻常妾室而已。她也是可怜,没了爹娘,跟着舅舅到太原任上。偶然见了,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我去扶了一把,恐坏了姑娘名声,才纳进府里的。”
永泰帝冷笑,“就这么巧?她怎么不摔在别人面前,偏摔到你面前了?你还扶了,别跟朕说,你身边下人都是死的!”
顺王给骂得无语,只得请罪。
永泰帝骂完了他,又憎恶起那个未曾见面的美人,“既到了庆平府上,便让她也跟着公主抄经念佛吧,正好青菜萝卜的败败火,你也一样!每日抄不上一卷,连青菜萝卜也别吃了!”
顺王心中哀号连连,深恨那个不晓事的南美人。
好容易进了京城上哪儿不好,偏要去找外祖母显摆,谁知外祖母却是入了公主府。结果这回倒好,自己吃斋念佛不说,还连累了自己。
等顺王回了屋子,看见雷厉风行的永泰帝,派人送来半屋子的白纸毛笔,原本对新纳美人的十分喜爱,已降为十分怨恨。
面对公主府派来,还想求他带几句好话回去的老太监,只余忿恨,“害得本王要日抄一卷,让她抄两卷!”
噩耗传回,且不提南美人如何憔悴神伤,庆平公主迅速收拾一间净室,安置了这位美人及随从。
至于一应花销,她可是记了账了,全部按最贵的收。
如今的市价便是如此,横竖她一个清修之人,难道王叔还好意思赖账?
只宁芳听了,久久无语。
那位顺王,她见过一面,已经年过四旬,还是个大胖子。既不年轻英俊,也不算多情有才,可想想人家的身份,她又觉得这十分象是南湘儿会做出来的事。
只是,恐怕祖母会不好受吧。
不过这回,宁芳小看宁四娘了。
郭让奉命进宫时,便给宁芳带了封信,宁四娘亲笔所书。除了关心宫中两个孙女安好,只在末尾淡淡提了一句。
你表姐既已嫁人,便不该我等操心了。往后你们姐妹若有遇到,只以平常心待之即可。
宁芳心中叹了口气,或许这些年,在这位表姐恃宠而娇,不断伤害亲人的同时,也磨灭了所有亲人对她的感情。
回头她把信拿给宁萱看了,宁萱看完沉默半晌,忽地说,“我往后也不再恨她了。”
连恨都放下了,就真的是没什么感情了。
可宁四娘到底是受了刺激,又受了些风寒,大病了一场,昏昏沉沉一直到年关,可把夏珍珍吓得要死。
好在几个孩子渐大,日夜跟在身边帮忙宽慰,又有程家照应,汤药皆是最好的,才渐渐把宁四娘养起来。
只这消息一直瞒着宫中的宁芳姐妹,怕她们担心。
直到腊月二十八那天,宁四娘觉得好了许多,便起来陪着孩子们一起剪窗花。还特意剪了个鹊登梅枝报喜图,一定要贴在夏珍珍屋里。
“这个寓意好,你贴左边,回头再剪个鹭鸶平安图,贴在右边,也好沾点喜气,求老天照应着二郎,早些传回喜讯。”
夏珍珍接了婆婆好意,正配合着说着吉祥话,忽地,京城大街上伴随着马蹄声,响起震天的呐喊。
“捷报!捷报!三川口大捷!大捷!”
宁四娘手一顿,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整个京城似乎都屏住了呼吸,只听那负责传令的旗牌手,几乎在用毕生最大的力气在呐喊。
“大捷!三川口大捷!霍小将军活捉了西胡可汗,戚家军截了胡人后路!投降啦,西胡人投降啦!”
待宁四娘一字一句,终于理解完自己听到什么时,眼前已经一片泪眼模糊。
再回过神来时,才惊觉京城百姓的欢呼,几乎快要掀翻了天!
不知哪家带头,放起了鞭炮,然后很快,整个京城全部炸响了。
“快快快!”回过神来的夏珍珍已经在喊,“咱们家也快把鞭炮放起来,放最大的那挂!”
“我去!我们去点鞭!”
安哥儿鞋子都没穿好,就带着弟弟冲了出去。
女孩们即刻围拢上来,流着眼泪说,“祖母,祖母您听到了吗?大捷,大捷啊,仗打完了,爹爹可以回来了!还有三舅公,三舅公也能回来了!”
喜悦的眼泪不仅是宁家在流,程家也在流。
所有出征将士的人家,还有那些渴望太平的普通百姓们,家家都流着喜悦的眼泪,欢呼着,庆祝着渴望已久的胜利。
但也有人是不快乐的。
宫中的顺王便惊了,“仗这么快就打完了?不会是假的吗?”
如果真的这么快结束,那他,他还跑回京城干什么?简直找抽!
宫中的消息自然灵通,“确实打完了。原来戚老将军说要年后才能到京城赴任,是迷惑敌军的。他在接到旨意时,早就悄悄点了兵将,赶赴边关。”
“监军程大人也是胆子大,那么艰难守着边关,还敢把霍小将军悄悄放出关口,让他们直接杀去西胡王廷,把留守的王公亲贵全都抓了,西胡这仗还怎么打?只能投降了。”
顺王恨得直咬牙,“这么大的事情,孤王怎么不知道?否则孤王留在太原,帮上一把,也是现成的大功啊!”
同样捶胸跺足的,还有京城一干想捡便宜的官员和世家子弟们。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透个风声?”
“风声?呵呵,人家连皇上都没禀报!没见今儿皇上听到,都一脸惊讶。人家憋着劲儿立大功呢,岂肯分润旁人?”
“那这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就这么全给他们几家人占了?”
“也不会全占,咱们这会子请战不就行了?”
“对,请战去!打不着大鱼,打些小虾也好啊,那些西胡人总有漏网之鱼吧,他们前面辛苦了,总得后来人补上!”
顺王也扔了毛笔,“我要见皇上,我要回封地!我抓不着西胡人,也能抓些流匪山贼!”
下人劝道,“王爷慎重!万一又惹皇上生气,以为您抢功怎么办?”
顺王道,“你想太多了,这会子皇上巴不得多些人来分功呢。听孤王的,准没错!”
顺王确实没猜错,不管是对于积极请战的官员和世家子弟,还有他这样临阵逃脱的王公亲贵,大局已定的永泰帝十分的和蔼亲切,充分满足了大家保家卫国的热血。
能去的,都安排去了,不能去的,也安排去了。
至于这些人到底能抓回几个胡人,或是几个山贼都不重要了。这大过年的,臣子们如此有报国热情,怎能打压呢?
所以皇上非常好说话的把人都放过去了,又下旨让立下大功的霍小将军,及辛苦了大半年的程监军赶紧回来休息。
沉浸在胜利喜悦里的许多人还看不明白,但谢应台却是嗤笑起来。
“看!老夫早就说吧,程岳领这个差使就是吃力不讨好。明明出力最多,功劳最大,可这‘辛苦了大半年’,只怕是给他人做嫁衣喽!”
谢耘有些动心,“祖父,我真不去战场吗?眼下可是白捡战功的好机会。”
谢应台不屑道,“捡那点子战功干什么?别忘了你如今已入了礼部,回头等这些战俘送来,有的是你立功的机会,这会子不怪祖父把你塞进这个清水衙门了吧?”
谢耘笑道,“还是祖父,高瞻远瞩。”
谢应台道,“原打算着你在礼部呆几年,等下届春闱收拢些弟子人心,有些功绩,再给你换个地方。如今看来,倒是让你捡便宜的。这个新年带你媳妇多去宫里走走,找皇上讨要些差事。”
谢耘点头,说完话便回了自己小院。
福慧郡主立即笑迎上来道,“郡马回来了,你瞧我今儿剪的窗花好看么?是你最喜欢的水仙呢?你看贴在哪儿好?”
“我瞧瞧,唔,是还不错。”谢耘拿着那几张精美的窗花,却转身就走。
“哎,夫君你上哪儿?”
谢耘似笑非笑瞟她一眼,“贴窗花啊。郡主如此贤惠,为夫回头便送枝新钗给你。”
他说完便半点不停留的走了。
福慧郡主一直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背影,进了远处的一处小院。那院门开时,有个极标致的少年迎了出来,谢耘笑嘻嘻拿出袖中的窗花。
福慧郡主猛地紧紧闭了眼,转过身去,而下人已经送来一枝华美无比的珠钗。
握着那枝冰冷的珠钗,福慧郡主的心里,也跟着凉透了。
贴身宫女琥珀看不过去,“郡主,您何必这么忍气吞声?郡马这样不检点,公然跟个戏子……”
“够了!”福慧郡主用力眨掉眼中的泪水,努力庄严道,“你也知道是个戏子,那不过就是个小猫小狗般的玩意儿,郡马只是兴致来了,玩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竟敢指责郡马,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今日念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我就不计较了。但若有下次,我绝不轻饶!”
琥珀忿然,到底沉默下来。
只是再看着福慧郡主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同情与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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