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娶我二姐姐么?”
不管笑着迎上来的小孩儿,也就是顺哥儿这么问是为的什么,没有一个大人会冷脸拒绝。
汤颢略有些尴尬,就算他也知程岳允了这门婚事,就八九能成,但要这么承认,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他只能说,“在下确有求娶之意。”
然后,他就看着这个三头身的小家伙,拿着一只半寸来长的玉鞋坠子快速蹲下,在地上沾了些泥土,然后啪地一下,重重摁在他的鞋面上,留下一只小小的鞋印。
汤颢微怔。
而周围一圈等着考较未来姐夫的哥哥姐姐们,也都怔住了。
江南风俗,新婚夫妻成亲后,次日谁若起得早,便可以穿着鞋子悄悄踩对方鞋子一脚,以示以后可以当家作主,管住对方。
这是新婚夫妇的小情趣,尤其洞房次日,一般都会彼此谦让。管他谁踩谁,或是假装忘了,都可以一笑置之。但若是有些性急的人家在还没成亲时就这么做了,哪怕是顺哥儿这样小小年纪,也无疑是一种挑衅。
这还没成亲,就想拿捏对方了么?
偏偏那不懂事的小家伙还喜笑颜开,自以为干了件了不得的好事。
“二姐姐,二姐姐你快来,把这个玉坠儿挂上,以后他就不能欺负你了!二姐夫你也不要怕,我二姐姐很厉害的。她又会写大字,还会管账,哥哥姐姐们的术数都是她在教,家里连祖母、爹爹和母亲都要听她的话,你以后也要好好听她的话……”
“顺哥儿!”宁绍棠实在是听不下去,忽地厉声喝止了他。
他不知道小弟弟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或许他只是单纯的想夸赞自家姐姐有多好,但这样的话,无疑会让别人很尴尬。
且,产生不好的联想。
一个姑娘家,能干到让长辈都听话的地步,那还能叫能干吗?
这不是家人娇宠太过,就是女孩秉性跋扈,不管哪一样,都不是讨人喜欢的品性。
当然,顺哥儿年纪还小,他不懂事,所以这事往小里说,只是个玩笑,他不是有心的。可要是往大里说,这岂不也是小中见大,更加能看出这女孩的真面目么?
所以宁绍棠必须出声,喝止弟弟了。
顺哥儿明显给吓坏了,茫然站在那里,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明明是按着辛姨娘教的,多说姐姐的好话,让姐夫知道二姐姐的好处,让他以后不要欺负二姐姐。这怎么,竟是错了?
看他一副泫然欲涕的模样,宁绍棠也不知该怎么接话了,气氛有着微妙的尴尬。
此时只听轻轻一声叹息,宁芳从隐身的花丛后走了出来。
虽是相女婿,女孩子家也是要矜持些的,所以宁芳并没有一开始就出来,而是躲在后头相看。
看到汤家这小子全须全尾的从程岳那里出来,旁边跟着的几个丫鬟,都抿嘴笑着偷偷跟她说恭喜,然后把她推得更近些,好看得更加清楚,宁芳就知程岳的意思了。
她家三舅公不是凡人,能入得了他的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汤颢虽算不得玉树临风,却也是一表人才,做夫婿足够了。但顺哥儿来上这么一回,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宁芳先拉回弟弟,然后跟人道了个歉,“小弟年幼,失礼了。大哥哥,不如你陪汤公子在园子里逛逛吧。”
她往旁边递了个眼色,正无言以对的宁绍棠也回过神来,忙忙上前,“正是,正是。”
才想招呼着客人往别处去,好让姐弟几个散开,谁知汤颢在看到了宁芳的半张脸后,忽地出声,“请小姐你抬起脸来,我瞧瞧可好。”
这,这未免也太失礼了吧?
宁绍棠越发觉得舌头打结,不会说话了,而宁芳已经诧异的抬头,“汤公子,有事?”
莫非看我长得美不美,来决定这门亲事?可他看着也不象个好色之徒啊?
而汤颢看她虽看得仔细,却显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看法,而是在细看她的眉眼轮廓。
可凑得这么近,看一个女孩,多少有些失礼吧?
在宁绍棠忍无可忍时,宁茵已经扯着宁芸,横在了二人中间,“喂!你老盯着我二姐干嘛?”
汤颢一时不察,猛地跟宁茵看了个对眼,不觉赞了句,“好相貌!”
宁绍棠堵了上来,皱眉不悦道,“汤公子,我们敬你是客,你可不要无礼!”
汤颢一下回神,忙赔礼道,“不是不是,我幼时曾跟着位异人学了点风水相面之术,方才看到令妹显然是富贵之相,一时情不自禁,才赞了一声。”
是这样么?宁绍棠将信将疑。
而此时宁芳问了,“那你看我面相如何?”
汤颢却忽地闭了嘴,再瞥了宁芳两眼,忽地一揖到底,“实在抱歉,宁二小姐,我福缘浅薄,只怕不能求娶。”
啥?宁绍棠既惊且怒,差点飙出在下溪村听了几日的土话。
什么叫福缘浅薄?这是说他妹妹面相不好么?
可汤颢却无法解释,转头就去找了他爹。
汤老爷本来都含蓄的开始跟程三公子商量婚事要怎么办了,谁知道儿子忽地闯进来,没头没脑就是一句话,“爹,我刚见了宁二小姐,这门亲事,结不得!”
汤老爷勃然大怒,差点动手揍起了儿子。
老子低声下气的跟你讨个媳妇容易么?好不容易把事情说通了,这小子怎么就反水了?
程岳的眸光也暗沉了下去,隐忍着怒火道,“汤公子不愿结亲,好歹也要有个理由,莫非你真是欺宁家无人么?”
汤颢以手指天,满脸真诚,却说了一句无比欠扁的话,“天机不可泄漏。”
漏个屁啊?哪有这样忽悠人的?
这还不如之前汤夫人嫌弃夏家女孩没生养,好歹也算是个理由。如今人也见着了,却丢出这样一句话,岂不是说宁家二姐儿面相刻薄,不是良配?
汤老爷气得手都哆嗦了,“你休想!婚姻大事乃父母作主,岂容你一个小儿置喙?”
汤颢立即给他爹跪下了,“爹,非是儿子不孝,实在是我与宁家小姐无缘。不若今日我在此立誓,若宁家小姐一日不嫁,我便一日不娶!日后,日后你们总能知道原委。”
“孽子!”汤老爷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差点厥了过去。
他儿子小时候确实得异人相授,学了些秘术。但那异人也说过,他儿子并非同道中人,所以虽教了他些皮毛,但日后万不可让他轻易给人看相,省得泄了天机,折了福寿。但如果汤颢真是看出宁芳的面相有什么不妥,又不肯明说,岂不把宁家得罪了彻底?
更何况,这傻小子还要陪着她不嫁不娶,若宁芳婚事不顺,因此终生不嫁,他老汤家岂不也绝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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