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戴良呵呵笑着一拱手,“谢过诸位兄台高义。不过此事还没完。过了月余,该县忽地来了伙窃贼,专偷各家的鸡鸭猪狗。官府命衙役到十里八乡都敲锣打鼓,让大家小心,提防小偷。有些要买猪的,更要注意别买着偷来的猪。可叔叔家的生计,如今有一大半是靠卖猪维持。这日两个儿子又杀了头猪,正拖到集市上卖,却被人举报,说他家和贼人早有勾结,这些年,卖的多是赃猪。而他家盖的房子,用的也是赃银!官府接到消息,自然得把叔叔家的两个儿子和猪肉都拖回去审问。叔叔接了消息,赶到公堂便说,‘我家可没有赃猪,全是我侄子给的六头猪养出来的好猪。我家的房子,也是用那些卖猪的钱,盖的好房子呀!’”
听他这么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底下已经有人喝起采来,“这县令高明!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便逼得这叔叔当庭供认了。快说,最后如何判了?”
戴良笑道,“最后那县令命人从后堂把侄子带出来,跟叔叔说,‘你今日尽可以占他的猪,但你日后下到阴曹地府,要如何见你兄嫂?又要如何给你家儿孙立个手足相处的榜样?若是日后你两个儿子,或是孙儿们,也这么有样学样的。你在九泉之下,又该如何瞑目?’那叔叔当堂大哭,最后连同两个儿子一起,都决定把家产均分。不仅把猪还了一半给那侄子,替他翻新了房子。不上两月,还给那侄子讨了房媳妇。如今叔侄亲厚,可叫十里八乡羡慕得很呢!”
底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而宁四娘,欣慰的笑了。
此时,底下有人追问,“这事是真的吗?你从哪儿听来的?若真有这样好官,很该表彰才是。”
可已有聪明人笑道,“他前些时,一直跟着宁大人在桐安县。你且想想,这是谁审的案子?”
众人越发热烈的鼓起掌来。
而宁四娘那一屋子人,纷纷恭贺,“还是太太会教子,宁大人委实是好样的。”
宁四娘正客气着,忽地楼上掷下一大把吉祥钱并一个银锭子来。宁芳这回也不避嫌,亲自出头了。
“我手上钱没了,这是我们姐妹几个剩下的。银锭子算我五妹妹,安哥儿还有顺哥儿的,一共三十枚,快快记下!”
这是赞她爹呢,必须大赏特赏!
底下有男孩认得她的,顿时笑嚷,“二妹妹,你这是作弊!你那几个弟妹,还没断奶吧?打的什么赏啊!”
宁芳一脸鄙夷,“谁说没断奶就不能打赏了?反正今天在我家地头上,我就是地头蛇。你们这些强龙,不服也得给我盘着!”
众人大笑。
宁四娘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丫头,越发不象样了!”
偏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案子,二郎确实断得漂亮。”
宁四娘转头一瞧,哟!
什么时候宁守仪竟也来了?赶紧把他往上座里请。
宁守仪却是不坐,只捋着花白胡子,满面春风道,“听说你这里热闹,我便过来瞧瞧,没曾想却听了个好案子。这事我得赶紧回去记下来,日后收进家学里,也好让儿孙们谨记。”
这大伯,可一点也不老糊涂!相反,还极会占便宜呢。
就算今儿他不说,宁四娘也会花钱请个才子把今日之事记下来,做为长房家训流传下去。可宁守仪主动表示他要来写,这故事就成了整个宁家的故事了。
不要小看了这一点点差别,若写故事的是宁守仪,就算断案子的宁怀璧会被人铭记,可写故事的人,不也可以混个家史留名么?
况且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等故事流传开来,为宁家博一个教化之功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宁守仪坐不住了,他得赶紧去把这活抢下来。
可一来就占了长房这么大便宜,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便道,“方才看到你准备的那些彩头,砚台、墨锭和笔都不错,但恰缺了一样纸。我那儿却有故人送的一套薛涛十样笺,因我素来不好诗词,搁着也白糟蹋了。不如拿来凑成笔墨纸砚四样,赠了这些青年后辈吧。”
宁四娘笑道,“那咱们就偏了大伯的好东西了。不过既大伯来了,也得劳烦您再帮个忙,横竖我们也不大懂这些诗词,不如请您帮忙看看,瞧着哪个好,也给个意见。”
这是给他机会挑女婿呢,再说今日宁守仪也请了不少交好人家的子弟,总得要有个出彩的才是人之常情。
宁守仪越发赞赏的点头笑笑,走了。
回头果然打发人送了套共十色的薛涛笺来,装在一个小匣子里,十分的精致漂亮。当然,一起送来的,还有一个写着名字的小纸条。
宁四娘看着倒也公允,便默默记下。
反正今天无论如何,她都要把替儿子扬名的戴良弄进前三甲,再一个就是能倒背如流的齐瑞华,加上大伯说的这一个,再挑一个出来也就圆满了。
倒是此时,有人忽地记起宁云涛还没上台,便问宁绍棠,“你家那个十一叔祖怎不在?他素来最爱填词作诗,也不凑个热闹。”
宁绍棠左右看一圈,确实不见人影,“恐喝多了,旁去歇了吧?”
只到底有点担心,便叫了贴身小厮悄悄去跟夏珍珍说一声,若方便就使个人去寻一下。别醉倒在哪里,也没人知道。
夏珍珍忙应下了,可她身边婆子丫鬟都恨不得分出三头六臂来使了,这会子哪有多余的人手去寻人?
况且接近曲终人散,一会儿送客更离不得人。所以她想了想,就派人上楼去跟宁芳说了一声,要借个丫鬟来使。
宁芳顿时就让喜鹊回房叫了看屋子的念葭,一起去寻人。
喜鹊爱逛,对家里各处都熟,念葭有力气,就算宁云涛醉倒了,也不怕扶不起。
这边看宁芳打发丫鬟离开,宁淑珍忽地也说想去花园里走走,南湘儿忙道,“我也去!”
看宁淑珍面露尴尬,她反而略有些得意。
她方才瞧见,有个小丫鬟上来,鬼鬼祟祟跟宁淑珍说,瞧见有几位公子说要去看看宁家的勤思亭,让宁淑珍找机会下去。
南湘儿眼睛再往下一瞟,便没见到那位刺史家的何公子。
想必也是去了?反正她是打定主意要来个“偶遇”了。
因要送客,徐妈妈不得不下去帮忙,这么好的机会,不溜才怪。
宁淑珍做鬼心虚,只得把南湘儿带上。
等下楼去到花园,三番两次想找借口把南湘儿甩掉都不行,只得带着她,绕着弯子往勤思亭那边转悠。
忽地就见在离勤思亭不远的僻静花房前,有个丫鬟的身影一闪而过。却正是之前给宁淑珍报信的,褚秀琴的贴身丫头。
别说宁淑珍好奇了,连南湘儿也好奇了,“那丫头躲那儿干什么?走,过去看看!”
只宁淑珍到底想着跟褚秀琴有几分交情,还怕她是遇到什么尴尬事,所以不许丫鬟跟着,只跟南湘儿二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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