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宁守仪想要巴结万大有,到底是书香世家,且还有客人看着呢,断断不敢沦落到要靠美色,尤其是家中女孩儿巴结人的地步。
看南湘儿如此不懂规矩,他心下恼恨,忙出来解释,“请勿误会。这是亲戚家的女儿,暂且寄养在我家,只小孩子不懂事,估计是想见见世面,便贸然跑来了。”
南湘儿就见那方才还笑眯眯的老太监一下子冷了脸,嫌弃的把她的手甩开道,“就算是亲戚家的女儿,也该好好学些规矩。你们宁家也是大家子出身,跟你们联姻的,岂有这么不懂事的?”
宁守仪为了不丢自家面子,只得如实道,“这是江西南家的女儿,望公公海涵。”
万大有却一脸震惊,“江西南家?曾经的帝师之家?”
他再次上下打量南湘儿一眼,忽地连说了两遍,“怪道,怪道!”
南湘儿听不懂他那两个怪道的意思,但在座的诸位大老爷们却是瞬间秒懂。
江西南家确实出过帝师,显赫一时,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在永泰帝当政的这几十年里,南家可没出过一个象样的人材。
一个家族要长盛不衰,一定得不断有新人站在朝堂之上,才能不被人小觑。
而南家已经太久没有出过一个象样的人物了,所以万大有那两声“怪道”,便是在说难怪南家这么多年都没能个出息的人物,能养出南湘儿这样丢脸的女子,可见家风日下,子孙凋零。
“既如此,小姐快退下去吧。我要见的不是你,也省得让人误会。”
一个被家族放弃,跑到亲戚家寄居的女孩儿,能有多大背景?所以看南湘儿依旧呆立在那儿不走,万大有说话也不客气了三分。
这样直白到近乎呵斥的话,南湘儿总算听懂了。
就算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可万大有眼中的鄙夷与轻视之意,是显而易见的。
再想起人家之前还拿她当丫头,她的脸忽地一下涨得通红,又羞又怒,也不告退,提着裙子就急匆匆的跑了。
宁守仪只好为她的失礼再次道歉,顺便把宁芳母女做了个引荐。
眼看宁芳母女虽然略显紧张的一直手牵手,但神色间却不象南湘儿之前故意的卖娇讨好,也不象宁守仪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油滑试探,万大有的印象就先好了三分。
而宁芳母女不卑不亢的见了礼后,张口就问,“听说公公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样直率的态度,更是让万大有暗暗点头。
能在宫中混出一定名堂的都是人精,正因为人精太多,反而更欣赏简单直白不造作的人。所以之前一直保持着倨傲的他,重又堆起了满脸的笑,无比谦虚道,“咱家是受英王府程小公爷所托,特来给二姐儿送礼的。”
什么?
在座的人,下巴掉了一地。
这老太监卖了半天关子,又摆了半天姿态,竟只是为了给个小丫头片子来送礼?
就算英王府身份尊贵,可也没有尊贵到劳动一个堂堂五品太监,从京城千里迢迢跑来送礼的地步吧?
暗暗往两边一瞟,把众人惊疑又纳罕的神色尽收眼底,万大有这才清清嗓子道,“当然,这礼物倒有些特别之处,等姐儿看过再说吧。”
他啪啪击了两下掌,便有随从抬着两口箱子进来了。
在厅中当着众人的面打开,却见里面满满当当装着书籍、脂粉、绸缎布匹及各种小玩意儿。但当看着上面的明黄签子时,众人这回不仅下巴掉了,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这全是御赐之物?快,快跪下!”
眼看宁守仪就要扯着宁芳下跪,万大有让人拦着他笑道,“虽是御赐之物,却不是赐给二姐儿的。而是皇上皇后还有宫中的贵人娘娘们赐给程小公爷,让他来送礼的,所以无须跪拜。”
“可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宁守仪顾不得失礼,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否则实在是憋屈得太难受了。
万大有这才笑道,“这全亏了府上二姐儿做的饴糖。四皇子献进京后,皇上见了龙颜大悦。在宫宴时说,宁二姑娘虽小小年纪,也知体恤百姓,为父分忧,值得嘉奖。可程小公爷却说姐儿无非是年纪小,人贪嘴,才爱琢磨这些吃的喝的,算不得什么。又拿了你做的荷包给皇上看,说你学针线也有一年了,可做的东西仍是粗枝大叶,连写来的请安信上,都不时能有好几个错字,可见只在吃喝上面用心,女红读书这些正经事就差了许多。
皇上听了大笑,便让人寻了些刺绣的书赐给程小公爷,让他转送给你好生研习。然后贵妃娘娘又说女孩子光学针线也不行,还得读书识字,便让人赐下笔墨纸砚。然后宫中贵人们纷纷凑趣,有说要学穿衣打扮的,便送了脂粉衣料,还有说要怡情悦性的,便送了棋盘香料等各种玩意儿过来。
眼看两箱子都快装满了,程小公爷便赶紧让咱家封了箱子。说这些已经尽够了,若送得再多,以你的资质,一来贪多嚼不烂,二来未免纵得你骄傲起来,往后只一门心思琢磨吃喝,越发学不进正经功课了。皇上听了这才作罢,让咱家来金陵时,把东西替程小公爷捎来。”
众人听完,莫不望着宁芳眼中放光,脸上带笑。
光想象着那场景,就简直恨不得把宁芳立时抢去做自家女儿!
别看程小公爷嘴上一直在贬损宁芳,可有他这样的贬损,才越发突出宁芳的天真可爱,讨人喜欢。
要说宫中世家,那些循规蹈矩,温婉出众的女子难道还少么?
反倒是在程岳嘴中,那个年幼贪吃,又不爱学习,又不爱做针线,又懒又馋的小姑娘鲜活动人的出现在众人想象中,也才能让那么多贵人愿意打赏。
而并非皇上娘娘们的御赐,而是经过程岳的手转赠,更可以保护宁芳不必小小年纪就遭人非议,也间接保护了宁家,不至于招人忌恨。
虽说英王府不受待见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但程小公爷的聪明才智也是京城闻名的。况且这回他又在江南盐税案中立下大功,谁知道皇上会不会回转心意,又开始重用他呢?
众人想明白此节,开始纷纷向宁守仪道贺,连夏珍珍都得了不少夸奖,说她会教养女儿。
夏珍珍给夸得脸都红了,只能牵着女儿一个劲的低头表示谦虚,也好藏着她那时不时就笑咧了的嘴。
宁芳其实也挺觉光荣的,就算三舅公使劲黑她,看在这么多好东西的份上,她就原谅他了!
不过看着那些宾客望着两箱子琳琅满目的东西,羡慕眼热的模样,宁芳略想想,仰头跟宁守仪道,“三舅公送我这些东西,也是为了督促我上进。正如他所说,贪多嚼不烂。不如分送些给诸位大人,还有各房中的兄弟姐妹们,也好让大家都知道上进,这才合了各位贵人促进我等后生晚辈努力进取之意。娘,您说是不是?”
“很是,很是!”夏珍珍此时富户之女的优越性充分体现出来了。
虽说宫中赐下的肯定都是好东西,可在夏珍珍的认知中,有钱什么买不到啊?所以夏珍珍这辈子,还真没稀罕过什么东西。
而且夏老太公从小就教育子女,一个人发财是很容易被妒恨的,也不易长久,倒不如拉着大伙儿一起来发财,才能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所以夏珍珍不仅大方的赞同了女儿的提议,还把分配权直接交给宁守仪了,“您是家中长辈,眼下娘又病着,怎么分,很该由您来作主才是。”
不得不说,此时宁芳母女的举动,是打了一手大大的好牌。
不说宾客们个个赞服,连万大有都在心中竖个大拇指。
在钱财和荣耀面前,还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在该大方的时候毫不小气,这样的人,也难怪会讨人喜欢了。否则程岳又何必费神费力的替她周全,操这么多的心?
于是,万大有也开始动起他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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