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夏珍珍跟辛姨娘吵起来了,宁芳自然要赶去看看,可宁萱却把她拉了一拉,语带犹豫的道。
“她们怎么说,都是长辈。若有争执,咱们这些晚辈跟着掺合似乎也不大好。不若你先派个丫鬟去守着,等着散了再去瞧瞧二婶吧。”
她是一番好意,可宁芳却不能听。
“我知道姐姐是好意,可我说这话姐姐别多心,姨娘任她出身再好,到底跟正经长辈有所不同。咱们平常客客气气的敬着也就罢了,可若在心里真个儿敬畏起来,那反倒失了尊卑。况且我娘是个怎样脾气,大伙儿都知道。辛姨娘既敢跑去跟我娘吵闹,是她先失了尊卑。我这个当女儿的若不出头,岂不更让人欺到我娘头上来?失礼了。”
说完她也等不及宁萱回复,急急叫了口齿最伶俐的喜鹊一起走了。旁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画眉看自家姐儿脸色不善,赶紧把念葭一推,“山雁,你也跟着,小心别让咱们姐儿吃了亏。”
这是画眉的精细之处,若是府中老人反倒不好插手。可独她是个新来的,纵闯个祸,也说得过去。
念葭忙忙的也跟着去了。
剩下宁萱,站在那儿进退两难。
她当然知道宁芳方才那话不是针对她,可她是梅氏的陪嫁丫头吟春,即的春姨娘所生也是铁打的事实。
所以当得知夏珍珍和辛姨娘产生争执,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躲开,还会劝宁芳不要参与。
可方才宁芳的话,却着实触动了她。
宁家家风好,尤其祖母宁四娘,是个主意极正的人。宁萱就算是庶出,也确信自己将来不会被随意许配出去做小老婆。
既然要做正室,那嫡庶尊卑便一定要分清。
宁萱知道自己性子软,又是庶出的出身,可能这一辈子都无法跟嫡出的宁芳一样傲气。但如果遇事只知道躲,日后别说掌家理事了,给妾室欺到头下来可怎么办?
想着春姨娘在宁四娘让她独占两间房后,也曾私下交待过,“……从前是在大爷大奶奶手下没法子,如今既有太太给你撑腰,何不做出个小姐样儿来?”
宁萱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跺脚追了出去。
等宁芳到了夏珍珍的院门口,才要通传进去时,宁萱抢着赶上前来,拉了她一把,然后提高嗓门笑道,“二婶在吗?方才和二妹商量着上回齐家小姐请了我们去踏青,要不要摆宴回请她们,可要来麻烦你呢!”
宁芳一笑,她来得虽理直气壮,但匆匆忙忙的,到底不如宁萱这样找个借口来得体面,于是调整了几分表情,携着她手一起进屋去了。
斜对面的楼上,小丫鬟悄悄问南湘儿,“小姐不下去瞧瞧?连大姐儿都去了。”
南湘儿睨一眼夏珍珍那院子,只是冷笑,“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我去作甚?无非是没见识的妇人,为了点针头线脑争执,谁还有空给她们当判官不成?”
看她一脸幸灾乐祸的袖手旁观,小丫鬟只好把嘴边的话默默吞了回去。
内宅的生活,不就是些针头线脑?又不是男人,要出去建功立业,能做什么大事?
何况南湘儿才惹出那么大场风波,全亏了二奶奶母女帮忙平息。此时不去表示关心卖个好,往后谁还愿意帮她的忙?
小院里,看宁芳姐妹俩进来,屋子里安静下来。
辛姨娘还在,似受了天大委屈般,站在那里,眼中含泪,却依然傲气十足。
夏珍珍在她对面,脸色更加难看,见小姐俩进来,只勉强应付了句,“宴客之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回去吧。”
可宁芳却不肯走,“娘的气色怎么这么差?莫非有人趁着祖母和爹爹不在,竟敢给娘气受么?”
说着这话,她就毫不顾忌的看向辛姨娘了。
可辛姨娘心中冷笑,她今日既敢闹将出来,便想好了各种应对之策。
“姐儿说这话却为何要看着我?难道我一个小小姨娘,还能给二奶奶气受了?”
谁知宁芳并未被激怒,反轻轻松松道,“我想也不是姨娘。否则,娘只管教训便是,又何必生气?”
妻妾有别啊。
宁芳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提醒夏珍珍,若是辛姨娘不好,只管下手,千万不用跟她讲理!
听出她言下之意的辛姨娘,可是噎得不轻,“姐儿为何不问下,到底是为了何事?这世上不管什么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去,否则——”
“否则如何?”宁芳冷了脸道,“姨娘觉得,一个家里是非得讲道理的么?再说,我娘用得着跟你讲理么?姨娘虽出身好些,到底是个妾室。妻者,齐也,妾者,女立也。其中的天差地别,姨娘也是大家出身,素闻知书达理的,就不必我多讲了吧?”
辛姨娘忿然羞恼道,“姐儿这话,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
宁芳眸光更冷,“到底是我强词夺理,还是姨娘忘了规矩?否则你怎敢当着我娘的面,反倒教训起我来?难道说,你们辛家的规矩,是妾室能公然在主母的屋里,教训家里的哥儿姐儿,所以姨娘才学了来?”
辛姨娘顿时黑了脸。
姑娘都是家中的娇客,别说是宁芳没错,就算有错,也要让着三分。更何况,宁芳这一棒子,几乎打翻了整个辛家。就算辛姨娘再怎样不服气,也是不能更不敢承认的。
“就算妾身一时情急失言,果真如姐儿所说,一个家里可以不讲理,可总不能不讲感情吧?”
她素来聪明,见说不过宁芳,便迅速转移了话题。
“就算妾身身份再低微,到底是安哥儿顺哥儿的生母。如今二奶奶要裁撤家里人手,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求念着孩子还小的份上,让妾身来照顾安哥儿几年,难道这也错了吗?再说二奶奶少一个孩子照顾,不也能腾出人手,更好的打理家务,照料几个姐儿的起居?这也是妾身的一份体恤之心啊!”
宁芳终于知道,为什么夏珍珍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了。
安哥儿自从那次去到乡下,就一直是她们母女带着,感情深厚,自不必说。后来宁四娘还亲口应允了,把安哥儿养在夏珍珍的名下,虽没过明路,但也是人人皆知的事实。所以她们待安哥儿,也非同一般。
可辛姨娘到底是生母,先天的总会让夏珍珍觉得底气不足。
原本看辛姨娘有了顺哥儿,对安哥儿也不是十分上心,她还暗暗庆幸,如今却没想到,今儿辛姨娘却借她要裁撤下人之事,闹了起来。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
若嫌她的人手多,那她情愿多照料安哥儿,不仅免了夏珍珍为难,不是还能替她分忧么?
可这要夏珍珍如何舍得?便是宁芳,也不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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