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亲们狠下心,一个个拿起镰刀,冲向各家的稻田里。
宁怀璧长舒了口气,立即安排车马帮忙运送,又让衙役们赶紧去县里报信,通知别处转移。
回头对着夏继祖也作了一揖,“你可真是救了这些百姓性命!”
夏继祖吓得赶紧避开,“姑父要谢可别谢我,该谢芳妹妹才是。”
宁怀璧听得糊涂,这关他家宁芳什么事?
他连信都没看,自然不知宁芳提到大舅教她做高粱饴生意之事。
夏继祖笑着一解释,宁珂激动得连连叫好,“真是好主意!回头我先包销一千斤。芳姐儿这番,可是积了大德了。”
宁怀璧同样动容。
他那闺女真是自己的小福星,不过是偶然动个心思,瞧现在,能解决多少问题?比他光拿钱赈灾可好太多了。
宁怀璧想着既是有了出路,便又派了第二拔人马去县里,要是别处乡亲们也愿意卖稻杆的,他们家一起收!
眼看着一队队百姓,肩拉手扛的将稻谷送往附近高地,宁怀璧的心,也渐渐沉稳起来。
天灾无情人有情。
只要大家众志成城,他就不信,过不去这天灾!
※
金陵,宁府。
夏珍珍这日料理完了家事,正在逗安哥儿和萍姐儿咿咿呀呀的学说话,忽地就听说夏继祖来了。
高高兴兴忙把人请进来,谁知陪着同来的宁珂却颇有怒色。
“……家里的下人实在是太没规矩了,回头我就找三叔公说理去!”
原来他俩自宁怀璧处离开,便结伴来了金陵。方才在大街上,宁珂遇到一个亲戚,停下跟人说了几句话,夏继祖便先到宁府拜访小姑姑。
因是头回来,他不认得路,便走到二房的大门口,谁知那门房却是故意刁难。听说是长房二奶奶家的亲戚,便不让人进,随手指着后面,让人自己去寻。
恰好宁珂说完话赶来,骂了那门房一顿,才带着夏继祖从正门进来,又一路把他送到后园。
夏继祖怕让姑母难做,劝道,“谨守门户,也是大家规矩。纵是绕几步路,也算不得什么。”
可夏珍珍听得不高兴了,“守规矩是对的,可你若进来,过了二门便有夹道通往后院。一路还有小厮婆子值守,能犯得上谁家忌讳?怎么就不肯指路了?分明是欺负人!这事你们都别管了,回头我自打发人跟三叔公讲理去。”
夏继祖听得怔住,连宁珂也呆了一呆。
夏珍珍素来脾气极好,从不主动与人结怨,怎么这就刚强起来了?
此时一个清脆的童音响起,“这事娘也别管了,让我去吧。本来不大的事情,娘一去,倒把事情弄大了。”
转头一看,却是宁芳才下学回来了。
数日不见,宁芳又长高了好些。
从前婴儿肥的小脸略有些瘦下来,越发显得亭亭玉立,开始初露少女风姿。又因近来修习琴棋书画,气度越发沉稳娴雅。
夏继祖看得十分惊喜,“妹妹如今可真象个大家姑娘了!”
宁芳得意一笑,毫不客气,“那是当然!”
瞧她这痞痞的得瑟样儿,反把众人逗笑了,也不提那门房之事,只问宁四娘可是有空,然后过去说起宁怀璧任所之事。
听说今年天灾艰难,众人未免一番叹息,宁四娘素来面冷心热,马上问道,“那要不要银子赈灾?家里的旧衣裳旧被子也可以收拾一些。”
宁珂笑道,“暂且不必。今年可多亏了芳姐儿,给那些百姓找了条好门路呢。”
听说可以用稻杆换钱,宁四娘略略安心,只仍是道,“可每逢灾年,粮食必定涨价,光靠卖几个筐子,只怕仍是难以度日。”
夏继祖道,“小姑父也想到这一层,所以托我寻些菜种过去。走前亦问过当地老农。说大水淹后的滩涂地,倒是肥得很,若能趁年前多种些南瓜芋头,倒也可活命。”
众人听得点头,只宁芳却问,“那为何不种些番薯?那物极贱,有藤便能活,三四个月便能结果,极能饱肚子的,叶子还能当青菜呢。”
谁知众人听了皆是一头雾水,“什么叫番薯?”
呃……
宁芳暗呼糟糕,一不小心,把一百多年后的东西说出来了。如今这时候,大概还没有番薯。
不过想想受灾的百姓,她还是硬着头皮编故事,“这是我在乡下学堂听先生说的,那番薯好似是从海外来的,闽南便有。怎么,我们这里没有吗?”
看她还一脸纯真的扮无辜,众人没有多想。
夏继祖道,“还真不知道。宁七叔,你家生意做得大,可曾听说?”
宁珂摇头,“我们家没做过这一行,实不了解。不过若是西洋传来的东西,衙门里管海运的那些人可能知道。要不我回头去打听打听,若果真有这样的好东西,四处送些,倒是造福于民了。”
夏继祖道,“那我回去也问问福建商人,有没有知道的。若有,贩些来就是。”
呼!
看大家都没起疑,宁芳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回头说起宁怀璧肯定赶不回来给两个孩子过生日和中秋,家人未免有些遗憾,但想着公务为重,便也不十分伤感。
正事讲完,夏继祖便要告辞,但宁四娘不允,一定留他住一晚。
到了次日一早,夏继祖便听说,昨天那个刁难他的门房被打了二十大板,革去差事,赶回家了。
夏继祖颇有些不安,夏珍珍却道,“昨天芳姐儿去找她三叔公告状,娘知道了都没说什么,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咱家纵门户再低微,你好歹也是正经亲戚,哪就能由得一个下人欺到头上来?”
夏继祖再看理直气壮的小姑母一眼,忽地心中一颗石头就落了地,“原先爹说姑母今非昔比,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真的。好!有这份心气儿,才象我们老夏家的姑奶奶!”
夏珍珍笑嗔道,“什么象不象的,我本来就是!”
一面说笑着,一面打点了礼物,送侄儿离开。
宁芳因为有课,便没有相送。
不过,在课间休息时,宁芳意外听到宁淑珍坐在她身后,跟来借读的褚秀琴八卦。
“对待一个下人,至于这么狠心么?那何旺家里,孩子一大堆,如今失了顶梁柱,还不知道怎样凄苦呢。还亏得先生夸她字好,可这当主子的仁厚二字,我看她似乎还不认得!”
宁芳眉头一挑,这样高声,是要败坏她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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