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怀璧虽只在两次宫宴上远远见过永泰帝,却也看出这个貌似精明强硬的帝王,已经显出几分老态。而宫中的皇子们,却没有一个能冒头的,将来谁来继承大统,会是个极大的麻烦事。
这个时候留在京城,搞不好便要搅进九五之争。他有几个脑袋,敢干这么担风险的事?倒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去个没那么惹人注意的地方,一步一步攒政绩。等上十年八年,天下大局已定,他也有了资历,再来谋求上进不迟。
看他想的通透,程岳也不跟他打机锋了,直接道,“等你任命下来,到我府上来一趟。给你家准备了些小礼物,到时带回去。”
宁怀璧忙道,“万万不可,府上已经帮了我许多,怎好再连累你们破费?方才那些无钱置办礼物的话,其实……”
他有些赧颜的想说,那些其实都是说给皇上听的。
虽然他现在确实没钱,但不会去借吗?就算他不想欠人情,但仅凭新科进士和金陵宁家的头衔,去钱庄借个二三百两又是多大的事?
可程岳却道,“你既在圣上跟前说了,就要做到。区区礼物,破费不了多少。只是往后可要记得,不管在哪里当差,宁可当个孤直之人,万不可心存侥幸,做那油滑之人。”
“多谢表舅提点。”宁怀璧懂,入了官场,名声就更加重要了。
会溜须拍马的奸臣是好晋升,但孤傲正直的忠臣也是朝中必不可少的。反正宁怀璧已经注定要离开京城这政治斗争中心,拍马屁都找不着机会,倒不如把名声刷起来,做个能臣。
再次谢过后,直等程岳离开,宁怀璧才让金墨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只心中却暗暗钦佩,别看这小表舅年纪不大,还着力收敛,但那浑身的气度,竟丝毫不输帝王。
不过人家本就是皇子嫡孙,只可惜时运不济,才落得如今下场。能跟他们攀上亲戚,真是自家的福份。
宁怀璧觉着,等媳妇赚到那赌约上的三百两,蚕丝生意赚的就都别要了。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他们不也得做点什么吗?
而现在宁家无权无势,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只有钱了。
不过再想想等差事定了,终于可以衣锦还让乡,让母亲妻女扬眉吐气,宁怀璧真是归心似箭。
只是等回了家,却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消息等着他。
辛姨娘一脸娇羞,而服侍她的婆子则喜滋滋的道,“恭喜二爷,姨娘又有了身孕。大夫刚看了,有一个多月了呢!”
宁怀璧脸上笑容微顿,虽然此事早在他意料之中,但真的到来时,他还是对妻女颇感内疚。原本万分期待的归乡之路,也开始变得有些沉甸甸的起来……
下溪村。
京城的惊心动魄,宁芳母女是半点也不知情,反而忙得团团转。
不只是在宁四娘的带领下祭祀了先祖,又给上溪村的小山神庙翻修镀金,还要照管村里田庄的春耕,缫丝,等到诸事完毕,夏珍珍又有了个意外之喜。
这天因天热,无意中从箱子里翻出她当初成亲时的旧春衫,本瞧着料子还好,想给宁芳改了家常穿,谁知在大女儿的怂恿下,夏珍珍自己试了试,居然重又穿上了。
这可真是太高兴了!
而更意外的是,当宁芳和她娘一起照镜子时,她发现自己居然和夏珍珍长得很象。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象爹爹,如今看来,也挺象娘的。”
夏珍珍对比着二人的容貌,认真指出道,“你鼻子下巴不象我,应该象你爹。”
说完这话,她自己都有些脸红了。
完全不记得丈夫,却有个比自己腰还高的女儿了,还真是——
难以形容的奇妙。
好在宁芳没关注这个,她关注的重点让自己颇受打击,“可我没有娘好看!”
她长得象宁怀璧的那部分虽然也不丑,但是更加英挺,就不如夏珍珍的精致小巧,惹人怜爱。
看她微撅的小嘴,夏珍珍忙安慰着她,“你还小呢,等再过几年,娘都老了,肯定不如你好看!”
这样的安慰,还真是让人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不过宁芳也坦然接受了,“算了,有个漂亮娘亲也挺好的。再说还有茵儿和萍儿呢,说不定她俩往后还没我好看。嘿嘿,只要我不是最丑的就好。”
徐妈妈收拾衣物进来,听着忍俊不禁道,“二奶奶和二爷都不丑,往后三个姐儿肯定个顶个的漂亮,到时只怕求亲的要踏破门槛呢!”
宁芳才想说,她这个早夭命可不能嫁了祸害人,谁知夏珍珍就道,“我才不要她们这么早嫁,从前要不是出了那样意外,爹娘都说要留我到十八的。孙大娘也说,姑娘家要长大点,身子长开,才好嫁人。”
她话音才落,却听徐妈妈清咳了几声。夏珍珍一下红了脸,吐了吐舌,“这些话芳儿不要听,听了也要记着,知道吗?”
宁芳暗自好笑,她能说自己上辈子还听过更过分的吗?
离家上京前,别说大娘,就是宫里派来的太监嬷嬷还给她们看过某些小画册呢,还有啥不知道的?
不过为了不吓着她们,她从善如流的做出无辜表情,“你们说什么了?我都没注意。娘,我看这些衣裳也别改了,你留着爹回来的时候穿,到时说不定还能吓他一跳!”
看她很机灵的主动换了话题,徐妈妈跟着笑道,“姐儿可是说笑了,等二爷回来,便是官老爷了,怎好让二奶奶穿着旧衣去见他?定是要做新的。这些衣裳若不想改,夫人就留在乡下穿吧。”
夏珍珍虽然没有反驳,却对宁芳的提议颇为动心。到底找了个时间悄悄跟女儿挑了一套最好看的藏了起来,预备到时吓人一跳。
不过眼下,却有更要紧的事做。
“那些蚕砂、蚕蜕都收好了吗?”
在缫蚕丝的时候,这些养蚕的附属物也是挺值钱的。不过夏珍珍虽然着急赚钱,却也不是什么钱都赚。
在听孙大娘说起蚕蜕是一味极好的妇科药,还能治痢疾口疮等一些常见病时,她就决定把这些东西全花钱收上来,再免费赠给孙大娘去配药。
孙大娘原不肯收,夏珍珍却说,“你只管拿去,以后便宜些给人用上,便只当我替家里老人孩子积德了。”
至于蚕砂,虽也可入药,但孙大娘就不再建议夏珍珍给她了。反而建议她不如收了去做些小儿用的蚕砂枕,能清肝明目,还非常好卖。
此时见她问起蚕砂,徐妈妈忙道,“收好了。交待小丫头日日拿去翻晒呢,我看再有几日就干透了。只是那几个纺纱落选的妇人,常来打听要不要她们来做蚕砂枕,求二奶奶多关照些。”
宁芳听了好笑。
当日贺嬷嬷肯教缫丝了,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自然高兴。贺嬷嬷也不说谁好谁不好,一视如仁的收了去。统一教导后,再让她们各自上机操作。
那些能快速上手的,自然就留下了,那些半天上不了手的,自然就被淘汰了,让人不服气都不行。
可贺嬷嬷真的是一视同仁吗?
那为什么有几个笨笨的都学会了,有几个伶俐的却怎么也学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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