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李桃歌琢磨一番,周大哥的履历和言谈,确实算不上君子。
砍了三十二颗脑袋都不算君子,自己可是砍过九十多蛮子脑袋。
当然也不能算是君子。
既然不是君子,为何要遵循先贤教诲?
于是两人趴在窗外,聚精会神欣赏。
国子监堂课,都没有如此入神过。
直至里面吹灯拔蜡,二人才恋恋不舍挪开视线,周典见少年面红耳赤,身体紧紧贴着木墙,大概知道了其中原委,于是玩味一笑,率先爬上四楼。
几间厢房里皆是春宫图,车夫并不在,周典没啥兴趣,来到东头的厢房,里面只有隐约烛光,久久没有人出声。
风流地,怎会没有动静?
哪怕快活完了,也应该有调笑声和鼾声。
修行者耳聪目明,能听到厢房内有二人呼吸,一重一轻,重的是女人,轻的那个几乎察觉不到,想必是灵枢境以上的高手。
周典不敢大意,更不敢捅破窗户纸,趴在木墙安静等待。
过了许久之后,才传出男人的声音,“考虑好了吗?”
一个女人说道:“我根本就没考虑过回东花,那里只是我的梦魇之地,回去了之后,天天做噩梦吗?”
周典常来长乐坊查找线索,能听出女人是老板洛娘。
男人沉声说道:“大都督已下令,要么你回去,要么把你的头带回去。”
洛娘冷笑道:“用的时候奉为上宾,不用了弃之敝履,当年为了培养我这枚棋子,你哥将我娶进家门,万般宠溺,万般疼爱,为我可摘日月星辰,如今搜集完你们要的东西,成了人老珠黄没人要的寡妇,你们打算杀人灭口吗?”
男人开口道:“有探子密报,已经有人盯住了长乐坊,不久后就会动手,劝你离开大宁,是为了你好。”
洛娘悲凉大笑道:“你亲手杀了你哥哥,也是为了我好?!”
房内又重新归于一片静寂。
男人慢悠悠说道:“我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你动了真情,他一个人死,或者我们全家死,总要趋利避害。”
洛娘低泣道:“我一介女流之辈,不懂什么是趋利避害,只明白丈夫死了,被他最信任的亲弟弟捅穿心窝。若是有良知,去你哥哥的坟头以死谢罪,而不是来逼死他的未亡人。”
男人呢喃道:“我说过了,劝你回东花,是在救你。”
洛娘癫狂笑道:“一具丢了魂魄的行尸走肉而已,死就死了,不需要任何人来救赎。”
伴随着轻微的抽刀声,男人闷声道:“最后问你一次,走,还是不走。”
洛娘轻蔑笑道:“当年趁着你哥不在,把我推到柴房侮辱,也是相同的语调,相同的神情,多年过去,你还是只会这一招,来,像是捅你哥哥那样,也把我的心窝给捅穿!”
男人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怪不得我了。”
听到男人欲杀人灭口,李桃歌来不及对周典招呼,肩头撞破窗户,翻入厢房。
男人三四十岁,留有文人雅士最爱的山羊胡,眼神透出汹涌杀气,反手紧握匕首,见到有人破窗而入,惊疑半分后,趁着李桃歌立足未稳,长腿迈出,匕首闪烁寒光,直冲少年咽喉而来。
见面即是杀招,不给对方留有任何余地。
李桃歌嫌黄泉枪碍眼,今夜没有携带,面对迅猛一击,顺手抄起烛台,贴于小臂,与对方匕首相撞。
铜铁摩擦,撞出一串火星。
香烛掉落在地,火苗滴在羊毛织成的毛席,迅速燃起一簇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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