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拍着他的膝盖,微笑道:“已经喊出来了,如同这洒出去的酒,咋能收回去呢?即便是入宫面圣,我也得喊您干爹,常言道父爱如山,我活了十几年,始终没尝过啥滋味,到了镇魂关……”
“可别乱说了!”
老孟慌忙打断,拼命挤眼,又指了指耳朵,大概意思是隔墙有耳,以防有人听到。
老孟没见过大家族里的云波诡谲,但他曾经在说书人的口中得知,世家里的争斗,血腥程度并不逊色皇室,亲兄弟为了争夺家主,捅刀子都屡见不鲜。
他吃了这么多年不通人情世故的亏,同样也怕桃子吃亏。
李桃歌明白他为何谨慎,很识趣转移话题,笑道:“对了干爹,小伞还活着。”
老孟点了点头,“我猜到了,当初镇魂关破城后,我们趁乱跑了出来,被俘时,有名仙风道骨的老头把他救走,我琢磨着是不是看中小伞的根骨,想要收他为徒?”
李桃歌斟酌好说辞,笑道:“您猜的真准,他那名师父大有来头,昆仑传人,圣族族长,小伞如今贵为圣子,且逍遥快活呢。”
之所以隐瞒小伞身世,是怕老孟担心。
作为长辈而言,报喜不报忧是为了他们着想,与其牵肠挂肚,不如掖着瞒着。
一无所知,胜于无能为力。
老孟惊讶道:“我就说那老头邪乎,千军万马来去自如,原来是啥子昆仑传人,又是族长。对了,圣子是啥官职?文官还是武官,有五品吗?”
在镇魂关呆了一辈子的老卒,看不到外面的大千世界,五品,也是鼓足勇气的想象。
李桃歌揉着下巴推断道:“似乎有几千族人供他差遣,折合到朝廷官职,约莫是五品将军,您老猜的真准,当真是神机妙算。”
受到夸赞,老孟干皱脸皮挤到一处,像是盛放花朵,嘿嘿笑道:“老……老头子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肉都多,怎会猜不到。”
尽管酒意汹涌,还是把老子换成了老头子。
李桃歌伸出一个大拇指,又拍拍小腿,笑了笑,说道:“贪狼军和那十万西军,不知啥时候打回来,儿子还得去城头布防,您受了这么多天的苦,早些休息,有啥需求尽管言语,外面有侍卫日夜待命。”
老孟爽快道:“好,如今你是独当一面的将帅,老头子也帮不上啥忙,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吃饱喝足,马上去睡。”
李桃歌想跟牛井打声招呼,发现他已经抱着金碗和玉如意进入梦乡。
走出房间,来到长廊,李桃歌低声道:“找大夫瞧过了吗?他们俩身上可有暗疾?”
一名珠玑阁门客悄声道:“那名姓牛的少年,身体康健,壮的像是牛犊子,但是那名姓孟的老人家,恶病缠身,全是沉疴旧疾,没死已是大幸,全凭一口气撑着,神仙来了都回天乏术。”
当初在镇魂关,老孟已经病入膏肓,说自己很难活过年关,来到碎叶城求援,又在风雪里冲了千里,没死在大牢里,算是菩萨显灵,给爷俩一个告别机会。
尽管早已知道结果,李桃歌还是心神一颤,呆滞半天,询问道:“还能活多久?”
珠玑阁门客沉吟片刻,答道:“多则两月,少则十天。”
李桃歌嗯了一声,叮嘱道:“用最好的方子,最好的药,库房里没有的,我派人去京城取,不计一切后果,给老人家续命。”
珠玑阁门客答了声喏。
李桃歌从窗外驻足,望向灯火中不停咳嗽的镇魂关老卒,呢喃道:“您那口气不能泄,还得撑着,得亲眼看着儿子驱狼逐虎,干爹,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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