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筱重新返回了那座小厅。
她刚要推门进去,发现那男人也跟了过来。
肖筱忘了问这个男人的身份,不过能掌握邓、唐夫妇这么多隐秘的人,应该跟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吧,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请的私人医生或者律师。
肖筱对此并不感兴趣。
在看到那份诊断报告时,肖筱基本就明白了唐克突然找到她的原因。
可笑!
生命终点的幡然悔悟?
她没有义务来弥补别人的遗憾,死亡不能成为他们道德绑架的借口。
因为职业的关系,肖筱对生老病死有着通透的认知。
她现在只想尽快了结此事,回归平静的生活。
在她最需要父亲保护的年龄,他不在。
如今,这迟来的父爱不要也罢。
一推开门,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肖筱浑身不适。
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她。
从征家三人凝重的表情来看,邓、唐夫妇已经将这个秘密告诉了他们。
莫名的愤怒从肖筱的心底油然而生!
虽然她并不想隐瞒征嵘和公婆什么,但这种不经过当事人同意就自作主张的行事作风让她很反感。
肖筱的一张脸冷得怕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屋子人都不知道接下来怎么打破这僵局。
好在邓红看到跟在肖筱后面的男人,眉色一挑,开口道:“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儿子邓浩先。”
男人走到大厅中间,礼貌地向征开济和乔倚云颔首致意。
一双略显凉薄的狭长眸子扫了征嵘和肖筱一眼,便在邓红的下首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虽然动作沉稳谦逊,但眉头眼梢都带着京城贵胄世家的傲慢。
“小肖,那是唐老师和邓总送给你和小嵘的结婚礼物。”
乔倚云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一个紫檀木盒,踌躇了一会继续道:“礼物很贵重,爸妈没办法替你们做主。就由你自己来决定收不收吧!”
肖筱点了点头,几步走到桌前。
坐在紫檀交椅上的唐克赶忙站起身来,将那木盒上的铜制搭扣拉开,打开盒盖轻轻推到肖筱面前。
肖筱低头看了一眼,黑色丝绒底衬上躺着一把玉堂富贵的掐丝珐琅金锁。
看得出来这把锁一直被精心养护着,老物件才有的厚重感扑面而来,那是不知道多少代的传承才能沉淀下来的富贵雍容。
这不是一般的礼物,是显赫家族里长辈传给晚辈的宝物。
肖筱扣上盒盖,看向唐克。
“先做亲子鉴定吧,等结果出来再说!”
肖筱讨厌说废话,如果从一开始就是乌龙,她连拒绝都可以省了,省得浪费大家感情?
“孩子,结果早就出来了!”
唐克有些激动,双手微颤,递给肖筱一叠文件。
肖筱狐疑的接了过来,快速地扫了一眼。
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这份报告的日期上。
2013年10月26日。
十多年前!
肖筱笑了,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你在十多年前就找到我了,今天才来认我?是因为你就要死了吗?”
“不是,你听我解释!”唐克一愣,因为太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这几个月来,肖筱有意回避他们,哪怕他们找到了腾非,肖筱也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一丁点时间和精力。
她的态度从始至终就很明确:不认!免谈!
没想到,他们居然利用肖筱的公婆,在腾非的婚礼上,硬把她抓住。
结果,现实比她想的还要遭!
他不是找不到她,他只是要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想着来认她!
倚势凌人,毫不遮掩,这是多不把她当回事!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
突然的一阵眩晕,肖筱脚下站立不稳。
征嵘反应极快,一个箭步冲上去,正好扶住了肖筱摇摇欲坠的身体。
“怎么了?”征嵘小声问。
“有点头晕恶心!”。
“那我们走!”
征嵘满脸阴沉,扶着肖筱就要往外走。
“肖小姐沉香过敏!”邓浩先站起身提醒道。
唐克一惊,赶忙把紫檀供案上的香薰熄灭。
这个意外的插曲,让邓红始料不及。
她为这次见面做足了准备,甚至不得已用了一些心机。
但她实在没别的办法。
作为公众人物,她不敢频繁公开的去找肖筱,但任何形式的约见都被肖筱决绝了。
她知道这次会面会很艰难,所以她特意提前准备了让大家都能镇静安神,舒缓情绪的沉香,没想到肖筱会对沉香过敏。
她反而弄巧成拙了!
邓红见肖筱要走,赶忙上前阻拦,建议道:“要不我们换一个房间聊!”
“不了,礼物太过贵重,我和我先生承受不起。”
“肖筱……肖筱……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唐克的情绪失控了,声音哽咽!
“肖筱,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跟你解释!”
邓红还想拦住肖筱。
一旁的征嵘彻底怒了!
“在别人的生命里,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
“让开!我们不接受道歉!”
被一个小辈无礼对待,邓红脸上有些挂不住。
可能是他们选的时机不对,还是太急了,应该给肖筱一些时间。
可她哪里还有多少时间!
邓红在儿子的搀扶下退后了几步。
征嵘扶着肖筱大步走了出去。
征开济和乔倚云对这夫妻两今天的做法也颇为不满。便也不再虚伪客套,没打招呼就愤然离去了。
在新儿媳面前,被这两夫妻当成枪使,这算怎么回事?
何况他们一贯都是主张平等民主的新式家长,对这种忽视孩子们感受的做法,他们极其反感。
“小嵘,你带小肖回去休息,滕总那边我去说一下!”
征开济情绪不佳,但还是决定回婚礼现场维持一下基本的礼节。
“小肖,你现在有小嵘,有爸妈了,什么事都别怕!”
肖筱虚弱地点了点头。
“快回吧,小嵘,照顾好你老婆!”
肖筱的头昏沉沉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靠在征嵘身上,任凭他托着自己往前走。
肖筱只觉得脚步虚浮,时而看不清前面的路。
她便索性不去分辨,就这样盲目地相信征嵘,相信他在他耳边的轻语。
“慢点,下电梯了,跨一步……转弯……有个台阶……”
这是肖筱第一次放手将自己身体的主动权交给别人。
从小到大,她的神经没有一刻不是紧绷着的,她从不敢将自己置于失控中。
也许是太累了,她这一次彻底的放松了。
她睡得很沉,以至于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躺到了床上。
有人在她的床边说话。
听不真切,但她十分肯定,那里面有征嵘,他在!
睡眠断断续续的,肖筱有时候觉得特别热,一次次地掀掉被子,有时候又觉得特别冷,就像掉进了冰窖里。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抱住了一个人,应该是征嵘吧,她记得他脊背上肌肉线条的手感。
肖筱大病了一场,从未有过的一次。
她混混沌沌地睡了三天两夜。
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第四天的下午。
卧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卧室的门半掩着。
她刚睁开眼,就听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绕过床尾来到她的床边。
居然是杰瑞。
它还是像以前一样伸着舌头哈气,表情就像是在傻笑。
肖筱突然发现狗子也不是那么讨厌。
反而很可爱。
它怎么能时刻保持着好心情的?
随时都这么热情有活力!
它似乎傻到只知道对你好。
肖筱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杰瑞的头。
杰瑞仿佛受到了鼓励,抬起前掌搭着床沿,用头去蹭肖筱。
肖筱先是被它吓了一跳,旋即就明白了它的意思,于是不得不继续摸它。
杰瑞得寸进尺,又往床上蹭了两步,居然大胆的要去舔肖筱的脸。
肖筱一个不留神,被它的舌头舔到,惊得啊得轻呼了一声。
“怎么了?”
冲进来的是系着围裙的征嵘和另一只大狗汤姆。
“你醒了?”
肖筱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就很好。
她打趣征嵘:“快来管管你弟弟!它舔我!”
“太不像话了,居然敢舔你!”
征嵘走过来,把杰瑞从床上挤下去。
“我也要舔一下!”
说完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肖筱的唇上轻吻了一下。
不等肖筱反应过来,他就带着两只大狗跑了。
“我在给你煮粥!”
征嵘声音从外面飘进来。
肖筱脸上挂着笑,回味着那个猝不及防的吻。
生病之前在京城俱乐部发生的事情慢慢地回想起来。
有着恍惚的不真实感。
但早已没有了当时那种激烈又沉重的情绪。
这场大病,对肖筱来说,就像是一次排毒体验。
事情还没有解决。
但对肖筱来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压迫感。
相对于她现下拥有的——和一个男人和两个狗子的美好生活来说。
父亲以及由父亲而来的痛苦记忆暂时变得不那么清晰了。
她无比轻松的闭上眼,留恋地裹进柔软的被窝里,她不舍得起来。
居然真的又睡着了,不过睡得很浅。
征嵘的吻悄无声息的袭来时,她没有睁眼就下意识地回应他。
炙热又缠绵,她喜欢这种半睡半醒之间的放纵。
循着本能,由着内心。
“要不要?”肖筱贴着征嵘的耳畔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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