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林恩几乎是把自己所有学会的鸡汤全都用了上来。
他在不断地告诉祂。
你不能死!
你要活着!
因为如果你现在死了,我心脏就拿不回来了啊!
你以为我陪你走到这里我容易吗我?!那么大一颗心脏真物归原主,真陪着你崩坏掉,我碎片都莫得捡了啊!
我也是豁出了性命在陪你浪啊!
“所以没事的,如果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够一趋而就地成功的话,那还要我们去争取做什么?所以就算失败了一次又怎么样?我们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只要还活着,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思考怎么离开这座地狱啊!”
林恩咬着牙,不停地给祂灌输各种各样的鸡汤。
因为他也是非常清楚。
当一个人在信念崩塌的时候,最好身边能有一个人安慰她,爱护她,陪伴她,因为不管是人是萝还是神灵,这种时候都是最脆弱的!
巨像的躯体依然在不停地坠落,不断地解体。
被那地狱所撕扯着。
向着那最深的海底下落。
而也终于。
一声心弦崩断的绝望的长啸,响彻了无尽的黑雾,在整个天空绝望地涌动。
三千年的不甘。
一朝尽碎。
这几乎就是信念的崩塌,那坠落之后坚持了三千多年的心底的大厦,也终于是在这一刻彻底地轰然塌陷。
“想哭就哭出来吧,你只要记住,未来一定还有机会去实现,这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失败,不用在意的……真的不用在意的……”
那片血色的意识空间之上,那个虚影终于是瘫坐了下来,被林恩紧抱着,恸哭了起来。
祂的身影不停地颤动。
就像是风中残烛。
整个意识空间都黯淡了下来,只有祂压抑的哭声在久久地寂静地回荡。
而林恩也是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才明白,其实所谓的神也和人一样,在没有彻底地抛却感情和欲望时,祂们也会有撑不住的时候,也会和人一样,有无助和脆弱,有自己的信念和希望。
而当一切都崩塌之后。
祂们也会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刻。
这种痛苦,林恩其实知道自己没有办法真的感同身受,因为他没有神灵那样长久的寿命,也没有真的体会过那三千年的希望一息尽碎的苦难,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就算是脑子里面纷乱地抱着很多其他的想法,他也会想替别人分担这份苦痛。
至少在这一刻。
是这样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抱着巨像的一心一脑,抬起头眺望向了上空那片不断地远离的黑雾。
就像有时候,你艰难地向上爬的时候,总是会有无穷无尽的困难在阻碍你的道路,可你在坠落的时候,却是那般的一帆风顺,甚至快到仿佛让你直入那深渊的谷底。
所以这真的是一座牢笼吗?
那片色彩。
那片横断了地狱边界的狂乱的颜色。
你真的一定要阻挡住每一个想要离开这片地狱的灵魂吗……
他闭上了眼睛。
周身萦绕着的紫色的光华,也在逐渐地熄灭着,旷大的黑暗的意识空间当中,只有祂身上散发出的那一丝光亮,淹没在了那恸哭的坠落中。
……
外界。
整个地狱所有的生物都看到了黑雾中那抹下坠的红芒。
它就像是一颗极尽燃烧,欲与天一搏的星星,在短暂的照亮了这片亘古不变的夜空之后,又极速地坠落。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
祂失败了。
但他们也同样知道,祂恐怕是迄今为止这三千年以来,唯一一个敢于冲击那座牢笼的新星。
诅咒之城的废墟,艾雯爵士和欲望母树同样无神地注视着那一幕。
他们是知道结果的。
因为没有神能够真的离开这座地狱。
就算是巨像也不能。
但在他们的心里,又多么的希望祂的拼死一搏,能够真的打破这座牢笼,重归上界,因为这至少告诉他们,这座牢笼是可以打破的。
可是现在,祂的坠落再一次向他们证明,一切都是不过是一个虚妄。
一瞬间。
血肉支配者嘲弄地冷笑了一声,庞大的眼球瞬间隐没在了裂隙当中,蛰伏了起来。
而万机之神的目光也是冰冷地扫过艾雯爵士和对方的欲望母树,同样将自己隐没在了纷乱的黑雾当中。
因为巨像坠落了。
而这对他们来说,也将意味着一次饕餮的盛宴!
在巨像之脑还没有被诅咒之前,祂的每一块血肉,对他们来说都是极致的精华!
因为失败了就要承受失败的代价。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本就是你死我活, 根本就不需要讲任何的规则和情面。
欲望母树的目光也是缓缓地从那恍惚中恢复,慢慢地变得狰狞和危险了起来, 汹涌的雾气也是刹那间将她包裹,就像是森林的猎狩者,隐没起了自己狰狞的獠牙。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艾雯爵士猛地看到,一直就像是一具死尸样瘫坐在荒野上的林恩的身体猛地抖动了一下。
下一刻。
林恩的身体猛地剧烈地痛苦地咳嗽了起来,他的眼中逐渐地有了神采,他艰难地爬了起来,捂着自己空空荡荡的胸膛,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咬牙喘息道:
“快!艾雯大哥!”
“巨像就要坠落了,我们能不能将祂拉到我们这一边,能不能保住祂的命,就看现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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