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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阿琅乍然听到有百姓七窍流血而亡,第一个反应就是韩贼的消息败露了。

转念一想,若是真的败露了,不会只有几个百姓死,必然是大面积的,范围广阔。

前朝也不会如现在这样平静。

可惜,如今她困在宫中,无法出去看看。

她掀开被褥下地,青柠立刻上前,扶住她,“郡主,太医说了让您躺着静养……”

阿琅是觉得还好,没到那种不能动弹的地步。

从前,她和父亲在外头,也会偶尔受些小伤,还有和师父江固在江湖上走,难免磕磕碰碰。

她从来就不是个娇气的人,“这伤并无大碍,你拿了衣衫来给我换一身,咱们去外头看看。”

青柠本是皇后送到阿琅身边服侍的,这些日子,她是知道这位姑娘的脾气和秉性的。

最开始还会将阿琅的事情禀报给皇后,到了后来,一个字也不曾透露给旁人。

这会阿琅吩咐拿衣衫,也是乖巧的去拿了衣衫帮阿琅换好。

“郡主,您这样真的没事吗?”

外头阳光有些刺眼,阿琅抬手挡了挡,稍缓过一会儿,道,

“无事,必不让你受罚……”

她的语气有些调侃,青柠哭笑不得,“奴婢哪里是怕受罚,还不是为你的身子着想。”

和韩贼的那一战,青柠也是在场的,知道多么的惊险刺激,心里为阿琅担忧又被阿琅折服。

见阿琅执意要出去,只得跟在她的身后,一同出宫去了南街十四巷。

这是江叔他们住的街巷,那七窍流血而亡的百姓就有十四巷的。

十四巷的宅子大多是老宅,因为地动,倒了不少,巷子口垒堆着碎石块,本来就窄的很,这下更是过不去了。

阿琅只得下了马车。

出去城外避难的百姓早就已经回城,这会不少人脱了外衫,搬石推车,补墙砌砖,秩序井然、有条不紊。

江叔他们住的宅子前段时间翻修过,大半都没什么问题。

只有杂院塌了几间屋子,江婶早就请人在拾掇了。

见着阿琅出来,江婶顿时大叫起来,嗔怪地看着阿琅,

“姑娘,你怎就出宫了?你可伤着呐,快,咱们进屋子去躺着。”

江婶一边扶着阿琅往里走,一边叫了后头正吩咐工人做活的江叔。

阿琅笑了笑,阻止了江婶,“没什么大碍,再厉害也没从前在外头伤得重。”

“家里有没有事?你们没伤着吧?”

“咱们这个院子停大的,当时你不是让明家的人来唤了么,没事没事。”

“旁的屋都仔细瞧过,摇摇晃晃不稳当的地方也重新打理了,各处也都好好清扫过。”

“连瓦也换了一大半,姑娘放心吧。”

江婶拉着她的手,这几日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回了肚子。

阿琅在江婶的肩头蹭了蹭,“有你们在,我才能安心呀。”

这里总好像是她最后的退路一样,只要想着,她就很安心。

阿琅要去看那伤亡的百姓,总是要叫上江叔一同去的。

她心中隐隐有个猜想,还需见到尸体才能作准。

正值午后,天气慢慢热起来,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

前头有声响,赶车的小太监胡七过来,说是韩家大公子到访,这会坐到中堂里了。

阿琅眼皮子一跳,微冷了脸色,甩袖快步往前。

江婶正巧过来,听说韩长风来访,抿了抿唇,跟着阿琅一同去了中堂。

一过去就见着韩长风坐在堂中左主位,面前人长身玉立,月白锦衫飘逸风流,眼眸里流光潋滟,隐含万水千山。

见着阿琅来了,他轻轻一笑,桌上有杯子,他斟了茶,手扶着茶壶柄,没有再动。

清风卷起两片飞花,落在面前。

到底还是韩长风开了口,

“你的伤没好,怎出宫了?”

阿琅拢手不语,任凭心里翻江倒海。

她记起来了,他在十四巷也有宅子。

韩长风将斟好茶的杯子推了推,放到对面。

这个动作和从前一模一样。

那时,他独自带着小厮住在江南老宅里,鲜少和人来往,桌上往往就放一个杯子。

等阿琅去了,他依然用一个杯子,只不过总是将温度恰好的茶倒在杯子里,往她面前推。

阿琅抿唇。

“不知韩大人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哪怕韩贼已经伏诛,韩家大厦已倾,但韩长风如今依然是翰林院侍讲。

皇帝并无要将他革职的想法。

韩长风笑了笑,笑的眉宇清澈,“我有话对你说。”

阿琅抬手抚上茶盏,眉眼凉薄,红唇轻启,“我与韩大人间并无可说之事。”

韩长风视而不见,坚定地,“我要说的话还没说。”

阿琅忍无可忍,冷笑,“好,你说吧,我听着。”

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掉,那就听听到底有什么高见。

韩长风见着对面女孩那愤愤不平的神色,轻叹一声,

“遇见你,我始料未及。”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阿琅撇过头去。

“这话我信。你一定想不到我们之间有如此之多的牵绊。”

“遇见你,是我的劫难,遇见我,也是你倒霉。”

曾经,她多么热切的想要同他在一起啊。

“不,遇见你,是我被送到老宅去后,最好的事。”

他扭头望向屋外的景致,隔半晌,说道,

“算起来,我们认识的时间总是比你认识萧珩还要长一些吧。”

“你离开江南,没有你,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我都不敢再涉足,你们住的那间院子,已经落在你的名下……”

他看回来,目光落在阿琅的身上,不需要任何的回应,仿佛自说自话,

“我们的遇见,对也不对,我曾深爱着那个坐在青石墙上的少女,到了如今,依然深爱,每每梦回,我的心就如同白蚁啃咬。”

“只是,我们,还是错过了。诚然和我父亲有关系,当初那封写给凌琅阁阁主的信,乃我所书。”

“我无数次地去回想,若是没有那一封信,我们会不会没有芥蒂的在一起?”

阿琅定定看过去,神色还算平静。

“在来上京之前,那会儿报不报仇或许也没那么重要,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看了家人后,就去江南找你。”

“我也会想,如果没有看到那封信,我会如何?我怨过的,只是到了现在,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这是重逢以来,两人最会平和的一次交谈。

没有剑拔弩张。

韩长风笑了笑,“你最大的目的就是为父报仇,也许,你不会想要伤害出去仇敌之外的任何人。”

“可只要你留在我面前一日,那对你来说也只是多一日的痛苦。”

“我终究留着韩家的血……”

韩长风撑着头,

“我也曾经克制不住地想要夺回你,我疯狂期望着你看我的时候,能够和从前一样,带着闪亮的光芒。”

“可是,就算那样又如何呢?你不会再对着我撒娇发脾气,更不会和从前那样。”

“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能让我爱的人全心全意地爱上我,那就放手让你去爱你所爱。”

“至少,你因为他而绽放的所有光彩,我可以从旁欣赏。”

“多谢你,在我的心死寂了二十年后遇到你,这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惊喜和安慰。”

“余生,就让我带着从前拥有的那些,好好的去活着吧。”

韩长风扬唇,这一刻,他就是那个江南小院里,青衫落拓,潇洒不羁的韩先生。

阿琅垂眸看着桌边的那个杯子,抬手轻轻地推了过去。

如果世上颜色只有黑或白,世上事只有是与非就好了。

那么情字什么的,就不会这般扰人了。

清悦的声音忽然变得嘶哑,“苒儿,曾经我错过一次,写了那封信。关于顾婉妤的那封,绝非我所为。”

他惨然一笑,他这辈子,最惨烈的战场,就是在她的面前。

割心之痛也不为过。

“我所作的一切,并不能弥补对你的伤害,也不敢再祈求你的原谅。”

“索性你的父仇已经得报,只望你往后能够平安顺遂,一生喜乐,我会远远地看着你。”

韩长风极力地克制住内心的翻涌,眼里布满血丝。

四肢血液就像失了控,全往心口涌。

他们之间只隔了一张小小的方桌,这是重逢以来,从未有过的近距离。

人有七情六欲,那些对她的情,哪里真的那么容易被理智客服。

他的感情依然存在,不曾失去半分,只是不愿意再让她有任何的困扰。

阿琅猛然地看向他,就见韩长风朝她点点头,

“我已经和陛下请了旨,以后,我会代替顾叔去做暗探,做陛下的眼睛。陛下已经允准,等到京城地动善后逐步稳妥,我就会离开。”

这是他对自己的放逐,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有什么不好呢?去走她曾经走过的路,曾经看过的风景……

韩长风靠在椅子上,微笑望着她,眼里有安然,也有释然。

还心痛吗?当然也会。

再痛,也抵不过她的明媚一笑。

见阿琅一脸的错愕,韩长风笑出声来,这样也好。

他轻轻地敲了敲桌面,“今日过来,除去告诉你这些,还想和你说,顾婉妤找到了。”

“从收到顾婉妤失踪的消息起,我就派人寻找她的踪迹,几经辗转,终于在昨日找到了。”

阿琅神色沉凝,收拾好刚刚被韩长风带动的心情,问,“她在哪里?”

韩长风皱眉,仿佛是在回忆什么,

“就在十四巷,听回报消息的人禀报,听说她如今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犹如鬼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坐在四轮椅上,手脚都没办法动弹,像是瘫了……”

活着和死没什么区别。

就在十四巷?这个十四巷,可真是藏龙卧虎呀。

果然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灯下黑莫过于此了。

阿琅淡淡的嗯了一声,手指忍不住蜷缩在一起。

“那一起去看看吧。”阿琅轻声道。

原本是要去死了的百姓家中看一看的,这会不用了。

如果顾婉妤是韩贼带回来的,那么他为何会将她安置在十四巷?

那个时候,她查韩贼的事情可一点行迹都没露出去。

韩贼就算要安置,也会安置在自己的地盘。

阿琅想不明白。

她没有等到天黑之后再去看,而是跟在韩长风的身后往那边走,不过才刚出了院门,就见着萧珩带着人朝她这边走来。

阿琅抬头对他咧嘴一笑。

萧珩大步向她走来。

“前些日子,是谁说受伤得就该好好躺着……”走到跟前,萧珩轻声道。

阿琅不想说这是自己说的,只得对萧珩笑笑,“我没事。”

见了萧珩关切的神色,又问,“你怎么来了?”

善后的事情很多,萧珩也是分、身乏术,这会见到他阿琅还是很诧异。

“收到消息,安置顾婉妤的宅子就在这条巷子,在路口看到你的马车,想着肯定在这里。”

原来如此。

见到前头站着的韩长风,萧珩眼眸微眯,站到了阿琅身边的位置。

“韩大人?许久不见,韩大人倒是风采依旧。”萧珩一改刚刚的满面柔和,面无表情地朝韩长风颔首,打着招呼。

韩长风拿冷眼看了萧珩一样,又看向站在他身侧的阿琅。

“郡王憔悴不少,还是要保重自己才行,否则到了年纪就要不行了……”

韩长风根本就不惧怕萧珩的冷脸,一张口就是气死人的话。

萧珩可不是什么脾气拎不清的毛头小子,对于这样的话,十分沉得住气。

被嘲讽了也能面不改色地,

“多谢韩大人的关心,也多谢韩大人的提醒,本王是得找个大夫好好瞧瞧,毕竟只有将自己的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更好地照顾心爱的人。”

“倒是韩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吧,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还是要自己注意身体才是。”

“哦,听说韩大人即将成为陛下的暗探,以后想必更没机会了,可惜啊。”

韩长风捏了捏手,和煦的脸冷淡下来,“多谢郡王费心了。”

萧珩颔首,“好说。”

阿琅在边上望天,天已聊死,有事烧纸。

萧珩轻勾了下嘴角,“你这是要去安置顾婉妤的地方吗?”

阿琅点头,她与顾婉妤之间的恩怨也该做个了结了。

因为修缮屋舍,一整条巷子都是热热闹闹的,到得最尽头,一间院子前却是静悄悄的。

过去正院,庭院里静谧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簌簌之声。

庭院中央停着四轮椅,四轮椅上坐着骨瘦如柴的身影。

整个人仿佛是瘫软在椅子里。

听见声音,没有动弹,只是发出古怪的霍霍声。

“是阿琅吗?”声音沙哑至极,犹如利爪划过铁器,刺耳。

三人来到她的面前,正是顾婉妤,但她此刻的模样……

真的是人不人鬼不鬼。

一侧袖子空荡荡的,脖子没法动弹,形容枯槁,犹如风中残烛,眼见就要灭了。

顾婉妤笑了笑,她的目光从阿琅的身上,移到萧珩身上。

喃喃道,“临死前能见到你们,也算是心愿了了。”

阿琅,“你故意引我们到此处的?”

顾婉妤笑泪下,目光慢慢落回到阿琅身上,

“是的,原先我也没料到能见到你最后一面。”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找到我只是早晚的事,只要我一用毒,你就能想到是我。”

“到时候,你就一定会找来,我太了解你了,顾云琅。”

阿琅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顾婉妤声音断断续续的,

“当初我以为自己必定死在边城了,锦衣玉食,流放的日子我过不下去。”

“没想到,最后还是毒救了我……”

当初在林子里,她用毒药倒了押送的衙差,慌不择路的逃到林子里,却没想到掉落到山崖下面。

后来被人给救了。本以为是路过的路人,却想不到竟然是韩丞相派的人。

救她的原因是需要她的毒药配方。

那个时候,她落下山崖,已经奄奄一息,她不得不答应。

只是,虽救下她,但她掉落山崖摔断了脊骨,这辈子都没法动弹了。

她将一些毒方交给韩丞相,韩丞相的人才悉心的救治她。

只是,她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那大夫说过,她的寿命顶多就半年,半年后必死无疑。

半年,她就算不甘心,也没办法。

她不愿意悄无声息的死在外头,她知道阿琅在十四巷有宅子,就让韩丞相将她安置到这里。

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

她没法去多想了。

顾婉妤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目光落在边上那俊美如天神的男人身上。

“你虽在外头颠沛流离,可你过得比谁都要好。”

有疼爱的养父,有拼命去找寻她的生父生母。

如今更有那样好的男人护着她。

就算她从小锦衣玉食的又如何呢?

靖安侯和明惠雪,心里始终想着那个丢失的女儿。

顾老太太想得是如何利用她得到更多。

她甚至明白了,当初同泰寺的慧能大师,虽说被老太太收买过,可那样好的批命,并不是她的。

那生辰八字,是属于阿琅的。

顾婉妤恶毒地看着阿琅。

清河郡王想要登上九五之尊,必然要披荆斩棘,从太子那里夺位。

那就是逆臣,就算将来君临天下,这一路必然不好走。

更何况,就算母仪天下又如何呢?

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将来必定会有更多的女子出现,顾云琅必然会被弃如敝履。

“顾婉妤,你可后悔?”后悔她做下的每一件事。

顾婉妤冷笑,“我后悔什么?后悔做下的那些事情?”

“顾云琅,你比我又好到哪里去呢?其实你比我更冷心冷肺,更能装!”

“你对老太太的样子,就算她对你有些不好,你却能将她气的砰砰跳。”

“你根本就没在乎过任何人,你真以为你心善?你对清河郡王的感情就是真的?”

顾婉妤冷笑,气息不稳,目光落在清河郡王身上,落在韩长风身上。

“你把什么配方给了韩贼?那些棋子又布置在何处?”阿琅问她。

顾婉妤停顿了好半山,冷笑,“我为何要告诉你?反正我要死了,到时有在这一城的百姓陪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她的话仿佛诅咒,萧珩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顾婉妤这样可以说是破罐子破摔了。

若是她不说,一时半会找不到关键点,一旦韩贼死的消息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阿琅慢慢地走过去,靠近顾婉妤。

“说起来,你也是个命硬的,其实一路上早就布置好了杀机等你,没想到你竟然逃脱了。”

“不好,好在老天爷是有眼的,让你跌落山崖,落到如此地步。”

顾婉妤一脸狰狞,激动的,“你知道什么,本来我是不会跌落山崖的,是别人推的!”

“就是被韩老贼的人推的,就是想要我拿出毒方给他们!”

“只有这样,我才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才会被他们予以欲求。”

阿琅抚掌,吊儿郎当一笑,

“可不就是么?你原本好好的,都是韩老贼不好,才让你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所以你为何要帮着韩贼呢?到时候你还不是被归入到韩老贼一边,是他的帮凶。”

“就算百姓给你陪葬,那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顾婉妤怒斥,“我已经这样了,还有何体面可言?你莫要挑拨离间,你的唇舌最是厉害,我不要同你说。”

阿琅皮笑肉不笑地道,

“那可由不得你,你既用那几个百姓的死将我引来,不就是想和我说话么?”

“怎么能不说呢?”

阿琅颇有风范地劝慰道,

“说起来,你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是你自己一步步的作出来的。”

“若是当初,你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是靖安侯府的养女,别人反倒要高看你一样。”

“就看七皇子,明知道你是侯府养女,不一样娶你过门么?若是你经营的好,将来的前途也是很好的。”

“可偏偏,你要闹出那样多的事情。”

阿琅眼角余光扫过后头院子的影壁,伸手去扯了扯萧珩的手,用他的手包裹着自己的手。

萧珩也是看了眼那影壁,回捏了她一下。

那一瞬间,就见萧珩的身影窜了出去,一把长剑,擦着那影壁的变刺了过去,随后鲜血喷溅。

阿琅附下身子,笑吟吟地对顾婉妤说道,

“你这种人,不配得到万民陪葬,只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首。”

萧珩举着剑的手锤下来,肩膀也松下来,然后从影壁后拎出一个血人。

阿琅扔下顾婉妤,走了过去。

刚刚她听到里头有轻微的响动,故意和顾婉妤虚与委蛇。

顾婉妤身子无法动弹,她想要对那几个百姓下手,必然是需要帮手的。

四轮车虽然可以自己推动,顾婉妤只剩一只手,推动四轮椅必然吃力,这么长时间,必然会有些茧子留下。

可顾婉妤的手光洁的很。

那就是有人服侍!

这个人必然是韩老贼派的。

这样的人作为棋子,是最佳的。

顾婉妤面色苍白,抓住韩长风的手,“救我……救我啊……”

说着呛出一口血来。

她张了张嘴,声音细微。

韩长风微叹一声,扭过头,从地上勾起一柄长剑,刺入到顾婉妤的心窝。

他淡漠地道,“你找死。”

顾婉妤慢慢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长剑,嘴角溢出暗红色血迹,瞳孔渐渐散开。

喃喃道,“你们,你,以为这就是结束吗?凌琅阁主……”

她的话好像打破了某些禁忌,韩长风面色微变,听到阿琅的声音,撇过脸去,深呼吸一口。

转过来,脸色一如之前。

阿琅有些可惜地看着她胸前的剑柄,韩长风面不改色,“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留着,谁知道还会祸害谁呢?”

萧珩若有所思地看向韩长风,静默不语。

手中提着的那个血人还有气息,审问之下,果然,这就是韩贼准备好的棋子。

当初将顾婉妤推下山崖,再施加援手的也是他。

这段时间更是他和一个哑婆一同照顾顾婉妤。

前些日子,他得到韩丞相的指令,让他关注丞相府的动静,若是一旦官府上门查抄,就在水源里下毒。

这次,他会听从顾婉妤的话,给几个百姓下毒,就是为了试一试那药的毒性。

没想到刚从外头回来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来。

顾婉妤让他躲起来的,因为那毒一旦用过,用的人身上就会沾染一些腐烂的臭味。

用着闻不到,可其他人能闻到。

一旦他被阿琅见着,必然就会露馅。

可没想到,躲来躲去,还是露出了行迹。

阿琅抿唇,她与顾婉妤的恩怨终结于此,下辈子希望两人莫要相逢。

离开宅子,阿琅有片刻的茫然。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回去宫里时,天色有些暗下来,路过韩丞相府时,阿琅停了下来。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韩家大门上方那块,据说是从前朝时就保留下来的,昭示着韩家一族荣耀与光辉的门匾,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韩长风离开十四巷时就已经告辞离开,萧珩站在她的身侧。

“韩家一族,从前朝算起,也枝繁叶茂了两百来年了。”

“从韩家第一次有族人中了进士开始,至今有两百二十五年了。”

虽然消息没有散出去,但韩家的人,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关押起来。

里头重要的东西,也都已经查抄了一遍。

萧珩道,“韩家倒卖米粮,铁器,银钱必然不少。查抄的人回报,说是韩家并无有多少银两。”

“京中各大钱庄,也并无存银。”

虽说韩家过得奢靡,可也花用不了那么多银钱。那么多银钱,都去了哪里?

“韩家有查抄到账册吗?如果有账册,必然可以知晓到底有多少银钱。”

萧珩摇头,

“没有其他的账册,只有一份韩家内外宅的账册,上头韩家的存银只余一万俩。”

阿琅惊疑不定,怎么可能?偌大一个韩家,就算没有做那些倒卖的营生,也不可能只余万两银钱呀。“

必然是被韩丞相转移了。

可他分明知道,韩家已无翻身的可能。

就算留下那么多银钱,犹如小儿抱金砖过市,韩家剩下的人是护不住的。

那么,去了哪里?

阿琅蓦然想起,韩老贼临死前未说完的那句话,难道他的背后还有人吗?

她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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