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那些乡民,本该早就被送出上京。
奈何,太多人对他们好奇,一波波的人去围观他们。
偏生这些乡民不怕人围观,还大胆的将韩家在青州做的好事都说了一遍。
可以说,这阵子韩家善名远扬,大半都是他们的功劳。
韩家一时半会没能将他们送回青州,好不容易抓住一个日子,送他们出京。
也不知怎么,那些乡民要离开的消息走漏了。
许多人赶来为这些千里迢迢为恩人伸冤的义士送行。
长亭,折柳送别,气氛很好,大家纷纷话别。
只是,乡民中,突然出现了骚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突然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幸亏边上的乡民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不过人还是晕了过去。
韩家派了管事送这些乡民回家,见此,想要上前去查看妇人的情况。
只是,围观的百姓很多,这会全都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根本就不给管事留一点可以上前的空隙。
韩家管事在人群里左一下右一下,不断的喊着让让,不过并没人给他让。
等到他终于历尽千辛万苦到了老妇人的跟前。
已经有一个家中夫君是大夫的中年妇人在查看那老妇人的情形。
中年妇人跟着自家丈夫也是学过一些医理的。
先让围观的百姓散开一些,多留些空地出来,好让老妇人能舒坦些。
“这位大娘是积劳成疾,大家来搭把手,将人抬到不远处的杏林春,让大夫瞧瞧吧。”
韩家的管事想要阻止,
“多谢这位大嫂的帮忙,不过韩家就有大夫,我这就送大娘会府去诊治,就不劳烦大家了。”
他用袖子抹了抹头上的汗,原本是被再三的交代,这些人不但要安稳,还要很低调的出京回青州。
没想,还是没能瞒住消息,引来这样多的上京百姓来送别。
这些人,真是黏黏糊糊的,说个没完,管事早就不耐烦了。
但因为接到的差事比较重要,不敢把不满表现出来,怕对韩家名声不好。
如今这些人竟然要带走老人家,他自然是不同意的。
若是带走,他怎么和家主交代呢?
可是人多力量大,不等管事的怎么反对,老妇人已经被抬起,在中年妇人的指挥下,准备往前头杏林春医馆而去。
管事今日带的人手虽然不少,可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让自己的人和那些百姓起争执。
事到如今,他只能退一步,
“多谢大嫂的热心,大家抬着也累,不若就坐我们府上的马车吧。”
于是,老妇人又被抬到马车上。
中年妇人当仁不让的上了马车,照顾老妇人,同行的还有好几个和老妇人关系不错的乡民,以及京城百姓。
中年妇人忍不住嘀咕,
“哎,怎么回事?老人家都病成这样了,为何还赶着要人离开上京?”
跟来的几个乡民闻言,顿时也有些抱怨,说韩家不近人情。
老妇人年纪一大把,为了给韩家作证,千里迢迢上上京,各种奔波。
可是韩家呢?好像他们都是乡下穷亲戚一样,恨不得人立刻送走。
终于,到了杏林春,大夫扎了几针后,老妇人悠悠醒转。
一见到边上一张张关心的脸,老妇人浑浊的眼眸里,流出几行泪水,
“还好,还好,我活过来了,真怕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大家,更拿不到韩家给的银钱。”
正好,中年妇人拧了帕子给老妇人擦脸,闻言,笑吟吟地说道,
“大娘,韩家这是给你们多少银钱?让你都舍不得死。”
老妇人大约是说错话了还是什么,表情有些懊恼,见中年妇人一脸的和善,这里的人也大多是自己人。
于是,“也没有多少银钱,就是给我家乖孙娶一房媳妇绰绰有余。”
“若是不能见到自家孙儿讨一门好媳妇,还真是死不瞑目。”
老妇人越说,中年妇人就觉得奇怪。
听说这些乡民是自发上京给韩家作证,想必就是好心。
这会看,其实是很奇怪的。
一门好媳妇,哪里那么容易娶呢。
还绰绰有余。
中年妇人不动声色,换了好几个问题问。
最后终于弄懂了,原来这些从青州赶过来的乡民,竟然是收了韩家钱才上京,为韩家人说好话的。
真是万万没想到。
关注老妇人病情的人很多,一时间,“韩家买通乡民为自己扬善’的事情就传开了。
之前,韩家因为这些乡民作证,名声高涨到了个旁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现在,大家转头开始骂韩家沽名钓誉。
因为心里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大家骂起来更加更怒,更加不遗余力。
韩丞相脸色苍白,眉宇间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他心里清楚,若是不处理好这两件事,韩家怕是会有大麻烦。
原本沽名钓誉的事情被人发现,大家最多鄙夷一番。
可现如今,韩家被架在高台上,想要从高台上平平稳稳地走下来,又哪里那么容易?
韩丞相面对一连串的事情,只是慌张了一会,过了片刻之后,就镇定下来。
有条不紊地指挥起下人要做些什么。
“是属下疏忽了,竟然让人钻了控制,还累得丞相出府都要小心一些。”
韩丞相抿了口茶,抬眸看了眼自己的幕僚。
“我之前就提醒过你,这件事需要低调处置。”
幕僚很羞愧,眼睛都红了,低声道,
“属下也是想要借机挽回一些本钱和韩家的声誉,谁知道……”
“大人,这次咱们摔了这样大的跟头,这幕后指使之人显然居心叵测,不将之揪出来,如何能心安?”
韩丞相闻言,反问道,
“钟家那个案子,两个妇人是怎么千里迢迢,安然无恙的道上京告状的,找到线索了?“
幕僚并不意外,眉头皱得更紧了。
“属下当日就动用了各处的势力搜寻,皆无所获。”
韩丞相摆摆手,
“既然你上次没有收获,那这次必然也找不到的。”
幕僚一惊,“大人的意思是,这几次发生的事情都是一个人,或者是一伙人?”
韩丞相淡声道,“怕是有些牵连。”
“莫非大人猜到了这幕后之人的身份了?”幕僚忍不住问道。
韩丞相摇摇头,“这几件事暂且放下吧,不用去管了。”
幕僚还想说什么,被韩丞相给打断了,摆摆手让他出去。
阿琅和萧珩看了韩家米仓的热闹,这才一同乘了马车回城。
送到明家门外,阿琅下了马车,萧珩也跟着下马车。
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
灯笼的光,照在阿琅的脸上,明明灭灭,好像游来游去的小鱼落下的影子在阿琅脸上流动。
让她的脸更为洁净白皙。
而她带着笑意的一双眼睛清晰透亮,和平日一样灵动非凡。
似乎没有什么要发生,又或者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笑了笑。
“事情和你想的那样,也许很快就结束了,那之后,还能见到你吗?”
阿琅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你会结束之后,然后第二天忽然不告而别。”
萧珩偏过头去,手背在身后,不易察觉地悄悄攥起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阿琅一直给他这样的感觉。
她看着韩家米仓发生的事情,一直脸上带着笑。
但那笑只是浮于表面的。
并没有发自内心的高兴。
不过,他又安慰自己,明家还在上京,就算阿琅想要离开,又能到哪里去呢?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着阿琅,鬼使神差的问了句,
“明日还能见到你吗?”
他问得甚至有点小心翼翼。
灯笼里的光,还在摇晃,小鱼却已经不见了。
阿琅整个人都顿住了。
她心里有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说:不要动摇,你一定要坚持你自己的初心,你不要忘记,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走过。
另外一个小人叉腰,说:你还想怎么样?以前还说没有亲人,可现在明家两位老人家,还有你的那些个朋友,你都不想要了吗?要丢下吗?
还有,眼前这个男人对你可好了。
正是这个小人的话将阿琅的理智攥了回来。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郡王,小女子有一言,今日要与郡王说,郡王垂青,小女子感激莫名,但我……我……”
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不好听,但为了以后,阿琅咬咬牙,决定说出来。
萧珩却是轻轻笑出声来。
“我知道,你有许多想要做的。没关系,你去做就是了,我总是在这里的。”
他的声音很温柔,眼眸好像洞悉一切,仿佛知道阿琅想要说什么。
“你不要害怕。”他看着女孩,神色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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