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李右相还是老老实实躺在担架上,让几个村民给抬走了。
掉落的帽子也被他捡起来盖在脸上,生怕这副丢脸的模样被别人看到。
车夫被打发去看守木轮车,村大夫在屋里给李右相查看伤势。
“不算太严重,但是要做正骨,须得用夹板固定,然后卧床休养一月,其间不要随意走动,不然容易影响今后的走路姿势。”
云苓点点头,“那大夫给他做正骨吧。”
她也看了李右相的伤势,只能说对方还算幸运,有个车夫做垫背的。
否则老年人骨质疏松,摔一跟头就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简单的事了。
村大夫是个白胡子老头,有着多年行医的经验,他不知李右相的身份,当下便也没有任何顾虑。
“老兄弟,你忍忍啊。”
说完,院子里就响起李右相杀猪般的惨叫声。
“哦哟哟哟哟——痛痛痛!”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鬼哭狼嚎和骨头闪动声,李右相满头大汗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好在折磨只持续了短暂的片刻,村大夫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转而在他的小腿上按摩起来。
从上药到固定夹板,总共花了半天时间,回过神来都已经接近黄昏时分了。
李右相这才缓过神来,无精打采地虚弱道:“老臣多谢殿下和太子妃相救。”
云苓微微扬眉,坐在一旁的木桌边倒了杯茶,饶有兴趣地问道:“右相大人,今儿个怎么有兴致跑到桃源村来看孙子啊?”
李右相语气不屑,“呵……那不孝子孙现在过得如何,跟老夫有什么关系?偶然路过,训斥两句罢了。”
就嘴硬吧。
云苓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色突然严肃:“那就是特地来找我门下学生的麻烦咯?右相大人,你该不会为了棒打鸳鸯,就利用权力地位背地里做些针对福儿和孟家的事情吧?”
李右相身躯一僵,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发怂。
这两口子可是出了名的护短。
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语气委婉柔和了不少,“太子妃误会了,老夫虽然看不上孟家,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来。”
“刚才老夫特意把话说得难听,并非当真看不起二位的学生,只是想吓唬吓唬孟家丫头,叫她知难而退罢了。”
这倒是李右相的真心话,来之前,他私底下对孟福儿和孟家做了全方位的考察了解。
能入清懿书院得太子夫妇青眼,孟福儿的人品能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至于孟家人,倒也跟那丫头如出一辙,都是老实本分的性子。
如孟家这般的寻常百姓一抓一大把,他没必要闲得慌,挨个贬低鄙视。
因为这类人跟他完全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根本不会过多在意。
只是看不上,并非看不起。
云苓继续道:“真的假的?您都跟元绍断绝关系了,还专程来这么一出,实在很难让人信服,不会表面如此回答,背地里却指使元绍父母为难于他们吧?”
李右相眼角抽搐了一下,“您这话说的,老夫平日里倒也没那么闲……至于那小子的爹娘,就算老夫不插手,他们也一定会阻止此事,且比老夫做得更加强硬。”
“那小子在外面待了一年多,性子变野了,这等大事竟也不和父母商量着来,呵呵……后面有他受的!”
萧壁城接话道:“如此来说的话,右相大人还是存了好心,特意前来提醒元绍,或者说给他们二人一个台阶下?”
这话才出口,李右相便直了眼,目光颇为惊异古怪地看着他。
他一时之间答不上话来,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被太子猜中了深藏的小心思。
萧壁城和云苓对视一眼,观李右相的表情反应,就知道他们刚才围观吃瓜时的分析没有错。
这老头儿突然跑到李元绍面前刷存在感,不是吃饱了撑的跟对方过不去,而是他心中日渐后悔,萌生了想缓和关系的想法。
在大房夫妻闹过来之前,先一步找到李元绍说这些话,不就是想卖个“好”么。
顶着二人的目光,李右相僵笑了一下,“殿下可真会开玩笑,老夫就是敲打下孟家,别以为攀上李元绍,就能和李家沾上关系,世上可没那等美事。”
这老秃头儿,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嘴硬?
萧壁城心底好笑,悠悠道:“好一个‘攀上’元绍,看来在右相大人心中,元绍也没那么不堪,我还以为你将人逐出了家门,在你眼里他就是一摊烂泥不如呢。”
他说的是“攀上李元绍”,而不是“攀上李家”。
看似话都一样,透露出的心思却天差地别,老秃头能脱口而出此言,可见他内心深处依旧是认可和重视李元绍的。
李右相:“……殿下,老臣身体不适,想独自歇息一会儿。”
这天实在聊不下去了!
萧壁城没有应允,反而还跟着坐在了云苓对面,悠哉地喝起了茶。
“可是我与太子妃无聊得很啊,我们陪护了右相大人这么久,跟我们闲话会儿家常总不过分吧?”
云苓抬眼瞥向李右相,凉凉地道:“别口是心非了,真当我们是傻子看不出来呢?您分明就是心里后悔了,特地跑过来与元绍求和,盼着他能回李家。”
“右相大人让元绍多顾念父母,不就是暗示您与他之间,还有着再怎么也撇不清的血缘关系么?”
“您劝他放弃和孟家的婚事,又表明态度不反对元绍爹娘帮他说亲,不就是在给他递台阶么?”
“您后悔了就大大方方直说,别整这些歪七扭八的门道,想求和又拉不下脸,试图让别人先低头服软,摆出一副施恩的姿态给谁看呢。”
“如我直言,做人还是真诚一点好,不然只会适得其反。”
面对这番话,李右相的脸色精彩纷呈,被说中了心思本就越发心虚,到最后更是忍不住面红耳赤地炸毛。
他猛地拔高声音道:“老夫什么都没做错,要求和也该是他先低头!谁让这小子虽然不懂事,到底年纪轻轻,也是老夫一手养大的,倘若他幡然悔悟,知错就改,老夫也不是不能宽宏大量,再给他一次机会!”
刚说完,李元绍的冷哼声就在门外响起。
“右相大人还是把您的宽宏大量收回去吧,草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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