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仁帝身上的衣服,除了皂荚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书香味,掺着几丝花香气息。
所谓书香,指的便是芸香。
芸香草带有浓香味,可以驱虫,为了保护书籍不被害虫接近啃食,读书人会在书中夹放芸香草。
夹有芸香草的书,打开之后清香袭人,故而称之为书香,这也是“书香门第”的由来。
而今很多人会在衣服上熏这种香味,但只有女子才会心思更别致,在里面掺合花香。
黎娘子是读过书的人,从小就习惯在衣物上熏芸香。
她颇有几分雅致性情,纵使日子过的清贫,也会摘些山间野花,混合在芸香里薰衣服。
给儿子做的新衣服上,自然而然也熏带上了这种香味。
昭仁帝没那么灵的鼻子,也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疲倦地打了个哈欠。
“天色不早了,朕想早点休息,明儿个还得上朝呢,你也尽快歇下吧。”
他这把老骨头,今儿个可坐了三个时辰的马车,都快散架了。
人到中年,睡眠质量一般,除了例行翻牌的日子,昭仁帝从不和后宫嫔妃一块儿睡。
李贵妃心有不甘地问,“您今天到底去过哪儿?”
“朕说了微服私访,去清懿书院探望蓉儿来着。”
“就只见了六公主?”
六公主小小年纪,也不爱熏这种便宜的劣质香啊,她以前用的牡丹香都可金贵了。
昭仁帝本就累了,这下被她问的头大,也有些不耐烦了。
“这还用问?朕去外面体察民情,当然见了不少人。”
他不想多提黎娘子的事,倒不是因为心虚。
而是一解释这衣服的由来,岂不是暴露了他今天摔了一身鸡屎的事?
“明明是您爽约在先,臣妾关问您两句,您还说起臣妾来了!”
李贵妃无辜被放鸽子,心里本就藏着火气。
这会儿又被凶了一顿,立马甩下手里的外衫,气呼呼地就走了。
昭仁帝指着她的背影,不住地对着福公公发牢骚,“你瞧瞧,你瞧瞧!朕才说了几个字,就开始甩起脸子来了!”
福公公笑呵呵地上前,继续替他宽衣,“贵妃娘娘就是那个性子,这么多年了,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况也是您宠出来的不是。”
昭仁帝黑着脸准备沐浴,“那也不能都四十来岁了,还跟个七八岁小姑娘似的闹脾气,天天哄她哄得朕都快上火了。”
李贵妃的脾气的确是他惯出来的,但他并不喜欢。
同样出身相府,小封氏就温吞柔顺很多,从不像李贵妃那么咄咄逼人。
对她的纵容,也是看在李家的份上,还有她的真心一片。
以及为他挡下的致命一击。
“朕待她已经够好了,李家犯过的事儿从没影响她的荣宠半分,她倒好,三天两头跟朕闹脾气!”
福公公一边宽慰他,一边让宫人添热水。
近来李贵妃跟昭仁帝闹情绪的次数是有点多,主要他不像以前那么能忍了。
要让云苓来评价的话。
那就是这大半年来,朝廷各派都被打压收拾了好几顿,而今没人再敢像撞柱尚书一样,动不动就拿这个那个明里暗里地“威胁”昭仁帝。
有了争气的儿子们撑腰,昭仁帝现在腰板也硬直了,多少有些放飞自我。
就像云苓一样,不爱惯着谁,也不想惯着谁。
面对李贵妃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昧迁就纵容,心里堆积的不满也就多了。
直到睡下前的一刻,昭仁帝还在絮絮叨叨。
“整个后宫就属她脾气大,半点不如丽嫔她们,善月一个皇后活着的时候都老被她欺负,而今对朕都没好脸色了。”
他不由得想起今日结识的黎娘子来,那是个多温柔的妇人啊。
但凡李贵妃有她两分的知性与和善,他也不至于这么些年了,还一看到李贵妃就头疼。
福公公连连附和,心里却暗道。
虽是如此,可如今放眼整个后宫,也没有再比李贵妃更关心昭仁帝的了。
良妃性格怯弱温吞,丽嫔娘娘沉静稳重,两人最在意的都是自己的儿子。
余下几个没有子嗣的低位透明人妃子,也都佛系得很。
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被平淡的岁月磨平了棱角,全都不对昭仁帝抱有希望。
平日里聚在一起种花闲聊,私下还会抱怨昭仁帝翻牌子翻到自己,嫌伺候他太麻烦。
“养心殿又不是没当值的宫人,我都一把年纪了,陛下还非要我伺候他,搓个澡累得我像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的。”
“陛下睡觉打鼾,声音可大了,能把瓦片掀翻下来,每次一去侍寝我整夜都睡不着。”
“姐姐这算什么,上回翻到我的时候,陛下脚都不洗就上榻了。”
“唉,到底是不如年轻时身体力壮了,和那会儿没法比,上次才一炷香时间就结束了,我都没尽兴。”
“就这样,明年陛下还要办选秀呢……”
众妃不觉得妒忌,反而生出怜悯来。
也不知道哪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会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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