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乃文官之首的府邸,内里修缮的十分气派又不失雅致。
厮役领着卫迟走到正堂就花了小半晌的功夫,薛嵘先是亲自接待了一番,又领着他去薛砚的屋子。
沿途上,薛嵘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话,卫迟拿出对长辈恪守规矩的模样十分仔细地一一答着,对于薛砚受伤的真正原因,卫迟也没有瞒着。
薛嵘浸淫官场多年,在京中势力甚广,年逾花甲仍旧身形挺拔耳清目明,有些话即便卫迟不说,他也未必不能猜到或是查到。
至于卫迟带来的那些一马车的药材补品,他匆匆掠过一眼便知其稀世华贵,当是破费了不少银两,便也没再多为难他。
只是那名刺客的身份,薛嵘问起的时候,卫迟也只作不知。
那刺客是崔冶的人派来的,目的是杀他,同薛家没有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穿过湖面上曲折的栈桥,一路分花拂柳来到东跨院雕梁画栋的长廊下,见门口仆从三四人静静候着,里头隐隐传来汤药的清苦气味,卫迟便知是到了地方。
薛嵘在门前站定,抬手抚了抚须,矍铄的眼睛不见浑浊,沉沉地望他:“我便将卫公子送到此了,临走前还有一句话想同卫公子说。”
卫迟一脸闲适从容,这会便恭谨道:“薛大人有什么直言便是。”
薛嵘看了眼紧闭的房门,似沉吟一番,转眼又对他道:“我这个孙儿自小多舛,开窍的也晚,想要什么或许自己都没弄明白,往后我会多加训诫,还请有些事卫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他说的似是而非,卫迟心中了然,面上颔首,笑吟吟道:“世谨兄文韬武略俱是斐然,我心中钦佩,哪里会同他计较,薛大人也不要太过苛刻才是。”
薛嵘是在提醒他,他知道自己的孙儿恋慕宁云蓁,可那是从前,希望卫迟不要因此怀恨在心,同他计较。
而卫迟则是隐晦的表明,自己不会和他计较,只是他往后若是对宁云蓁有出格的举动,那他也不会轻放。
薛嵘眼眸闪了闪,撑着拐杖离开了长廊。
卫迟走到门前,屈起指节轻声叩了叩房门,便听得里头传来一声微微喑哑的声音唤他进去。
卫迟推开房门,屋里头一半是清苦的药香,一半是浓郁的沉木香混杂着墨香,十分奇特,他面色不变的跨进去,薛砚的厮役唤他在圆桌前坐下,给他斟了杯茶。
屋中的陈设十分简单,东西却都分外不俗,便说那墙上挂着的一幅云雾缭绕下的松柏图,都是外头千金难求的遗世佳作。
床榻上躺着的薛砚,面色仍旧苍白,穿着雪白绣暗纹的里衣,墨发披散着,当真是应了那句公子如玉。
即便是病了,人也更加清隽了几分。
薛砚看到他,先是张望了一眼他的后头,而后才收回目光看着他,里头的情绪复杂难言,嗓音清冷道:“你来了。”
卫迟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不过是看宁云蓁有没有跟着一起来罢了。
“蓁蓁受了些伤,今日不便出门,我便来看看你。”卫迟轻声开口,点漆般的墨眸落到他的心口处,见那处仍旧被包的好好的,看不出伤势如何,便抬眼看他。
薛砚只听得他说宁云蓁受伤一事,当即手撑着床榻半坐起身,微喘息着问他:“她受伤了?她怎么会受伤?”
瞧瞧,方才还是谪仙似的如隔云端不待见他,这会已是紧张的不行了。
卫迟站起身来,眉宇微拧,神色也沉了几分:“前些日子教她骑马意外伤的,已是有些好转了,不过这些同薛公子有何干系?未免操心太过了。”
床榻上的薛砚没忍住咳了咳,以手抵住唇,抬起眼来眼尾泛红地瞪他:“她是公主,千金之躯,你怎么还教她骑马?!”
“啧。”
卫迟没忍住轻啧了声,开始有点后悔今日来看他,明明由府里那个老头子代劳也是十分合适的。
他本来就并非多管闲事之人,今日决定来也是因为欠了他的恩情,可他这么同他惦记不该惦记的,就十分不应该了。
“你说的公主是我的娘子,她想的东西我便会给她会教她,不劳你多管闲事。”
卫迟顿了顿,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补充道:“我知道在山上你那一箭是为她挡的,即便你不出手我也未必护不住她,只是如今的确欠了你一个恩情。今日我卫某在此同你承诺日后会助你一件你想做的事,只要不违纲常伦理,凡我能做到的尽可相助,只是你莫要惦记不属于你的人了。”
他话说的十分清楚,薛砚自然能够听懂,眼下看着他这般笃定的神色还是心口郁结难言。
方才薛嵘早不说晚不说,偏等在他门口同卫迟说那一番话,薛砚也能明白祖父这是有意所为,想在他面前彻底隔绝了他的念头。
可是他看着身前这个男子,还是想问那句话,宁云蓁究竟是如何喜欢他的?
相貌虽好,家世却越不过他,如今语气不善,还能叫宁云蓁受了伤,这样一个人有什么好的?
“她既嫁给了你,你也要待她好才是,只是再让我听到她因你受了伤,我便不保证会不会做出什么事了。”想了半晌,薛砚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他同他说道,将卫迟话语中的警告也一并奉还给了他。
卫迟无谓地笑笑,一双凤眸里带着冷静淡然,仿佛笃定了他日后不会有这个机会。
他对薛砚这个人也算是有些了解,看着温润如玉的,却并非凡事都有自己的主见,也被薛嵘保护的太过,若是真和宁云蓁在一处,想来很难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据他与宁云蓁这一月相处下来,发现这个十五岁的女子并非像从前传闻的那么无忧无虑,时至今日,他知道宁云蓁或许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但绝对和薛砚这个人无关。
两人又像模像样地寒暄了几句,薛砚不让他瞧伤势,他便也不多操心关心了,左右看他方才同自己说话时中气十足的模样,想来比他府中的逐月看来都要健康几分。
出了薛府的时候,离傍晚也渐近了,卫迟便唤云鹤驱着马车,向着那熙春居驶去。
熙春居离这里尚有一段路程,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地方。
卫迟下马车的时候,外头已经日暮西沉了,点点残阳照在他的身上,给他那双瞧来淡漠的凤眸也增添了一抹光辉。
熙春居门口,已经渐次停了不少马车,马车华贵,一眼便知有许多权贵都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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