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方好捏了捏额心,似乎光是想到虞青容这个人就让她头痛不已。
根据丹桂的话来看,这两人看着是安分守己,可打从她们进府到如今也不过将将过去了一日,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旁的盘算,也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宁云蓁拂了拂耳边的发,措了措辞道:“这法子说来也简单,想来这个时辰膳房的菜备的也差不多了,娘待会挑几样荤菜,叫采薇送过去,就说体恤她们一路奔波到京城实在辛苦,夫人吩咐加些菜这样的话,顺便瞧一瞧她们的反应便能知道了。”
采薇人伶俐,又胜在懂得变通,比丹桂更适合去做这事。
虞方好起初还有些怔愣,慢慢地也回过味来了,连忙吩咐采薇去办。
......
会渲院里布置十分典雅,虞青容和庄妤相对而坐,芷嫣和拂冬都被她们打发到了外头。
饶是如此,她们说话声音也压得极低,唯恐隔墙有耳。
“阿妤,咱们便真的不出去吗?”虞青容看着自己的女儿,有几分忐忑的道。
庄妤放下手中的绣绷,白皙的脸颊如枝头的西府海棠,如粉如雪,娇嫩非常。
“老实待几日吧,这几日里正是他们怀疑咱们的时候呢,你想去哪?”庄妤认真的说道,唇边含着一抹嘲弄。
她们母女俩一路从荔平到这京城来,的确是不容易,只是说的在城外遭遇劫匪钱财尽失那一事是假的罢了。
她们打从一开始,便是要来这将军府投奔的。
“可你也听到了,这里是客院,待客的地方,意思是我们迟早都是要搬走的,他们摆明了不欢迎我们。”虞青容说着说着,心里又觉得有几分心酸,夹杂着不甘。
若是真的将她们母女当作亲戚,为何要吩咐她们住到这客院来?
庄妤想到宁云蓁提出这话时眼中的冷芒,仿佛在那时就已断定她们是不安好心。
她悠悠地将那位公主的模样在心中描绘出了个形儿,眼中是浓浓的羡慕,只感叹人和人的命运终究是不能比的。
只是她想要什么,最终都会靠自己争取到。
这次也必不例外。
“你莫怕,咱们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待在这将军府,昨儿个已经是成功了第一步了,眼下更是不能心急,娘便听我的就是。”
她们到这京城其实已经有几日了,是专程打听到虞方好邀请了许多贵夫人到府里听戏,这才将上门的时间选在了昨日那样的场合,有许多人在,倘使虞方好真的不让她们住进来,那她苦心积攒多年的人缘只怕也要败的差不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不能心急,慢慢周旋才有转圜的余地。
只要住在这里,总是能寻着机会的。
两人都在沉默的时候,门扉被叩响了。
虞青容摸了摸脸,换了副神色,连忙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口的人穿着桃红折枝纹短衫,下身是白色挑线裙子,天生一副笑模样,是虞方好身边的丫鬟采薇。
昨日里便是她将这会渲院收拾了出来,因此虞青容和庄妤也认得她。
“青容夫人,庄姑娘,奴婢想着这也到午膳的时辰了,夫人感念你们一路奔波多有不易,特地命膳房多做了些菜,叫奴婢给二位送过来。”
她这样说着,双手交叠而垂,缓缓地朝边上错了一步,露出后头的情形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厮役手中端着托盘,一盘清蒸螃蟹、一碟烩鸭腰儿、一对酱肘子,还有两碗汤菜和酱菜,都是浓油赤酱的,烧得香极了。
虞青容闻着那个味道,顿时馋虫就被勾起来了。
自己这个姐姐日子过的是真好,这个客院都比从前荔平那个庄府她住的院子要宽敞,不敢想象东院里虞方好住的院子,那得奢华成什么样?
她笑眯眯地走过去,眼中冒着光,抬手就要接过,笑道:“姐姐真是有心了,还连累你跑了这么一趟。”
托盘还没有接到手里,庄妤站起了身,不紧不慢地隔开了虞青容的手。
采薇神色有些不解,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美貌少女,问道:“庄姑娘这是做什么?可是不想领咱们夫人的一片心意?”
庄妤摇了摇头,目光在那些托盘上瞥了一眼,并未过多流连,耐心解释道:“采薇姐姐有所不知,夫人赏的这些菜都是极其荤腥的,可阿妤同娘亲眼下尚在孝期,最是沾不得荤腥,只能拂了夫人的好意了。”
她微微收着下巴低下了头,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谦卑和怯弱来。
采薇愣了愣,目光下移到她胸口缝着的麻布上,拍了拍脑袋:“瞧奴婢,真是被府中的事务忙的昏了头了,竟然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着实是不应该...”
“奴婢还想着庄姑娘身子这样瘦,应是一路过来吃了不少苦,夫人也是这个意思,想着给您补补身子呢。”
庄妤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感激:“夫人和采薇姐姐的好意,阿妤同娘只能心领了,眼下父亲新丧没多久,我们实在没有心思吃下这些,还请采薇姐姐端回去给夫人享用吧,有扫了兴致的地方,阿妤回头再去同夫人请罪。”
她说话滴水不漏,采薇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讪讪笑着的虞青容,也跟着笑道:“庄姑娘实在太客气了,庄姑娘的一片孝心夫人若是知道了觉得钦佩还来不及,如何有怪罪一说?”
“既没有旁的事,那奴婢就先回去了,这会渲院如果缺了什么,庄姑娘便同芷嫣和拂冬说也是一样的。”
采薇福了福,带着两个厮役又将那些菜原封不动的带了回去。
门一被掩上,庄妤脸上便充斥了些怒意。
“娘,我都同您说了,我们初来乍到最是要小心些,那几道都是大菜,虞方好她摆明了是要试探我们的,你那样表现岂不是一下就露馅了?”
虞青容脸上仍旧讪讪的,喏喏道:“你不提,娘还真忘了守孝这回事,若是可以的话,谁想为那个丧尽天良的守孝?”
可惜了那些个好菜,竟然只能看不能吃,真是够憋屈的。
庄妤抿了抿唇,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缝着的一块麻布,目中染上厌恶。
难道她想为那个除了赌博酗酒狎妓之外一无是处对她还动辄打骂的亲爹守孝吗?
她的亲爹庄谊年的确是一介商人,死于山洪也是真事儿,只是死讯传回荔平的时候,她们母女并没有多难过,反而是看到了新的曙光。
庄谊年待她们不善,可他早都已经人死灯灭了,自己还要为他守孝三年,多可笑的道理。
偏偏大晋最看重的就是孝道,如果她们今天欣然接受了虞方好送过来的那些菜,那她必定会怀疑她们口中所说话的真假,说不定还会派人去荔平调查实情。
庄妤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冷光。
这个姨母,到底没有她娘亲说的那么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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