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大队终于将河口村生产队的工分核下来了。
河口村的会计为人公正,认真负责,往年大队核下来的账和他们自己交上去的账一般都不会有改动。
但是今年却出了状况。
张会计捏着大队发下来的记账本,找到了陈阿炳,神色凝重。
“队长,你看。”
陈阿炳接过一看,最后大怒。
“哼,真是岂有此理!”
“怎么办?”
张会计捏着那叠记账本发愁,工分啊,可是社员一年到头的指望。
现在大队这么一核,他们河口村还能过个好年吗!
陈阿炳抽了几口烟,然后对着屋子外正在收家里晒的麦粒的儿子喊。
“金忠,你去喊下梁勇和小弗,让她过来一下。”
张会计听到队长要找梁勇父女,心里微微叹气。
这次工分的事要是弄不好,引起村里人的愤怒,梁家这日子又要难了。
“怎么会这样呢?”
张会计喃喃,“明明是好事,怎么反而成坏事了。”
陈阿炳:“呵,还不是有些人见不得我们村好。”
张会计脑子一转,“你是说——”
“工分复核是李明管的,大队会计又是他儿媳妇。呵,李明这小人真是脸都不要了,临了还要膈应人。”
陈阿炳道。
张会计对大队副队长李明即将卸任的事,也有说耳闻。
要他说,之前李明做副队长时也做了不少不地道的事,现在就要卸任了,就该低调做人做事,免得之前的事被揭出来算秋后总账。
可李明却反着来,他不仅不低调,还要搞出大事!
“难道大队长不知道?”
张会计随后就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小队工分复核这么重要的事,大队长不会不知道。
陈阿炳再次深吸了一口烟,“他肯定知道,这老狐狸是在怪我之前倒逼他的事呢。而且李明这一手也算阳谋,朱光耀也想看我们怎么应对。
要是我们退步了,他可以拉拢其他生产队,要是我们不退步对他也没坏处。”
两人正说着,梁书弗来了。
“队长老公公,我爸去收冬笋了,我就先过来了。”
梁书弗在看到陈金忠找来的时候,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
陈阿炳不在意的摆摆手,“我知道你们都忙,这是好事。来,你坐下,有件事老公公要和你说下。”
梁书弗坐下,陈阿炳将桌上一叠账本推给她看。
“你看看吧。”
梁书弗翻看了几页,然后在她家几人的工分后面看到了红字。
不仅如此,还有几户人家后面的工分也有红字,甚至是整个小队的总工分数也被改了。
“老公公,这是大队复核的账本,他们复核的理由呢?”
其实梁书弗在看到那些红字后,心里就有了猜测。
被标红的那几户,都是给她家的头花厂帮忙或者是给他们捡野鸭蛋的。
“理由是我们村的几户社员脱离集体,没有全心为生产大队做贡献,所以要被扣除一些工分。”
陈阿炳幽幽道。
“真是好大的帽子。”
梁书弗放下账本,“老公公,这是针对我家的,还是针对我们村的?”
“有区别吧?”
陈阿炳抬了抬微微耷拉的眼皮。
“有。要是针对我们家,那就是私人恩怨,找到针对我们家的人,让大队长给我做主,给那个打击社员生产积极性的人上一课;但要是针对我们村,那就是以权谋私,居心叵测!这么严重的事一定要往上汇报,免得我们无产阶级队伍中出现害群之马。”
梁书弗说话掷地有声,神情十分严肃。
张会计都傻了,什么什么?他听见了什么?
破坏社员积极性,居心叵测,以权谋私。
哪怕这事不是他做的,他听了后都两股战战了。
“现在不是红袖章时代,可不能随便给人按罪名。”
陈阿炳提醒道。
“正是因为国家的拨乱反正,大力支持民营企业和个体工商户,坚持走华国特色社会主义,所以我才有底气。”
梁书弗一点都不惧怕。要是怕,她就不会带着全家做生意。
“看来,读书果然使人明智。”
陈阿炳感慨。
他们乡里许多小队长和大队干部,还保有之前的思想。对于新事物畏手畏脚,惧于接受,更不敢支持,所以他这个异类就被人拿出来当枪靶子了。
不过发展是必然的,并不会因为一些人的惧怕而停止,妄想螳臂挡车或选择装聋作哑之人,只会被压于历史的车轮之下。
“这次的事,既有与你的私怨,也有针对我们生产队的意思。”
陈阿炳将最近大队里对他们村的态度说了下。
简而言之,当大家穷得差不多的时候,大家都安心;可一旦有人冒头了,过上好日子了,人心就浮动了。
“这里面少不了大队副队长李明的挑拨,我们生产队少的工分,可是平摊给了其他生产队。”
绝大部分人得了好处,就他们一个人生产队吃亏,还美其名曰是先富带动后富,这不是扯淡吗!
“还有,梁有生放寒假后联络过他的同学。”
“我小叔?他找了大队会计?”
梁书弗还以为是几个眼红他们家生意的村里人。
陈阿炳也是没想道,他们生产队出了这么一号人物。
可真行啊!
“明天一早我就去乡里找镇长。”
陈阿炳磕了下烟杆,梁书弗想了想,“老公公,等下我给你送一些东西过来,你明天可以一起带去给镇长看看。”
陈阿炳眼中闪着精光,“是这个吗!已经拿到了?”
梁书弗点头:“对,刚刚拿到的,本来想明天给你看看,让你高兴一下。”
陈阿炳“哈哈”大笑起来,“好啊,有了那些,看他们还怎么说。”
想到那些算计他们的人到时候脸色有多难看,他就能多吃两碗饭。
“老公公,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给我们送了礼,我们也该回礼。”
梁书弗狡黠地眨眨眼。
“你是说?”陈阿炳迟疑。
小弗这人,恩怨分明。
就说之前陈二狗的事,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祝老婆子根本不敢来找她家,而是跑去梁传根家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不是要钱,就是要吃的。
稍有不如意,就那裤带子吊在梁传根家大门上。
听说现在梁传根天天在外,都不想回去。
而一向战斗力强悍的殷贵男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赶不走她。
“咱们大队会计的效率太低了,严重影响了工作进度,而且还出过几次错,咱们可以向乡里建议,请一个经验老道的大会计来指导一下工作,顺便帮着盘一下她经手的那些账目,这样以训代教的方法既不影响工作,还能马上发现问题。”
果然!
陈阿炳就知道她会从李明的儿媳妇着手。
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
敌人有一个明晃晃的弱点,不去攻击简直对不起自己的智商。
但他没想到的是梁书弗这招借刀杀人。
李明儿媳妇那个会计的位子怎么得来的,大家心知肚明。
可没有证据啊!
要是他们要从这个点入手,那就得拿出证据来。
当初有人闹的时候李明都没被人抓到小辫子,现在都过了一年多了,更不可能找出证据。
梁书弗换了个思路。
抓不到源头,那就抓过程。
会计这个活说简单并不简单,说容易不容易。
就看这两年大队里出的岔子,就知道会计并不能胜任。
他们就事论事,以此次工分分配为契机,提出大队会计的工作能力问题,让乡镇派人来帮扶,谁也挑不出这里面的逻辑问题。
大队长阻止不了,李明也阻止不了。
不仅不能阻止,甚至还要夸陈阿炳一句一心为生产队着想。
只要乡镇派人下来,该着急的就是李明他们了。
李明做副队长的时候,没少用自己干部的权力,给自己或自己的亲属分配更多的工分,将更多的资源分配给自己家个自己的亲属家。
这些都会通过会计运作,他儿媳妇这个会计之位还能作多久?
而李明儿媳妇丢了工作,就算不怨恨自己公爹,还能不怨恨梁有生?
给梁有生添堵,梁书弗真是再欢喜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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