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点头表示理解,但郭局长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是极度不甘心的。
具备强烈的正义感和同情心,不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但身为一名优秀的人民警察,没有正义感与同情心,就不配称得上是‘人民’警察!
他是刑侦出身,对这起过了追诉期而不符合立案标准的案子,固然心生同情且感到愤怒,但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也见多了众多匪夷所思泯灭人性的案件,他还可以保持完全的理性。
而对刚刚参加工作不久的沈墨来说,就不能这样苛求了。
年轻人嘛,总是怀着一腔热血,总是感性大于理性。
周书记当年也是一样,其实这并不是缺点,而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沈墨确实不甘心,因为在接到报案之后,她立刻将这个人渣依法传唤,出乎意料的是,这个人渣并没有过多的抵赖与顽抗,如实地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而之所以这样配合,是因为这个人渣事先做过功课,知道刑法有‘追诉时效’这一概念。
也知道追诉时效最高不超过二十年,更知道除非罪大恶极,可能判处无期或者死刑的,才会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溯。
在二零二一年初《刑法修正案十一》出台之前,这个人渣的犯罪性质虽然恶劣,但还不属于法律意义上的十年以上,所以追诉时效只有十五年!
沈墨到现在都忘不了那个人渣的丑恶嘴脸,在审问时十分猖狂地对她叫嚣道:“抓我啊,审我啊,判我啊!哈哈哈,就喜欢看你们想办我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
最后还用猥亵的目光看着她,十分下流地挑衅道:“说起来,那个小丫头倒是和你长得挺像的,尤其上边的小嘴巴,嘿嘿嘿!”
沈墨忍不住,上前就给这个人渣一个大耳刮子。
“警察打人了!”人渣怔了一下,然后恼火地大声吵叫着,再然后就因‘寻衅滋事’被行政拘留五天。
但这远远不够,沈墨一心想的是如何让这个人渣得到应的严惩。
她为什么将自己的名字由‘默’改为‘墨’?
就是当年在学校研究了大量女性被侵害的案例,尤其是性侵案之后,她坚定地认为‘女人不应该沉默’,而要打破这种‘沉默’,就必须要用严厉的刑事手段,强大的法律手段,给予女人勇敢发声的底气和凭借!
“有的时候,现实就是这么的让人无奈。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依法办案’是不容逾越的底线!你明白吗小沈?”郭局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沈墨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拿起手机给嫂子简书月打了过去。
“嫂子,我遇到个棘手的事情……”
周翊哥现在是市委书记,日理万机不便打扰,而且这种法律上的难题,问嫂子更合适。
“这有什么难的,你都说他是人渣了,那作为人渣不应该就犯下这么一件罪行吧。你派人接着查就是了!”
如意律师事务所,穿着短袖西装的简大律师正与主任甄如意商讨案子,接到沈墨的电话,明眸一转,立刻就给对方出了一个主意。
沈墨心中一动,嫂子的意思是,通过寻找其他罪行定这个人渣的罪,让其受到惩罚吗?
但要是没有呢?或者只是量刑很轻的小罪呢?
那样即使定了罪,也不能替被性侵的受害者讨回公道啊。
忽然之间,她脑中灵光一闪,继而恍然大悟。
她明白嫂子的意思了!
如果在这十五年追诉期内,这个人渣还犯过其他罪,那就意味着追溯时效当从新罪起重新计算。
“好嘞嫂子,谢谢嫂子。”
沈墨是当局者迷,但一点就透,她放下手机,兴冲冲地返回刑侦支队。
从这里就能看出,有些东西即使是有明文规定,但在具体执行中,仍然存在着可以改变结果走向的操作空间。
基于同情心与正义感,沈墨可以选择追究。但反过来,如果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沈墨也可以按刑法规定,不予立案,到此为止。
“沈队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去办,保准把那个人渣的底裤都查得一清二楚。”队员们拍着胸脯保证道。
对沈副大队长,领导们都主打一个‘宠’,而下属们都表示一个‘服’。
所以,那个人渣很快就被查出曾在二零零三年犯有交通肇事罪。
这下没什么可说的了,完全满足‘在追诉期限以内又犯罪的,前罪追诉的期限从犯后罪之日起计算’这一追溯时效延长的法律规定。
刑侦支队迅速立案,并对犯罪嫌疑人曹某采取刑事强制措施,后报检察院批捕。
沈墨的念头瞬间通达了!
当初她为什么下定决心一定要走从警之路?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作为国家执法机器的公安机关,具有她所需要的伸张正义铲除罪恶的直接权力。
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要成周翊哥那样的人,与一切罪恶不共戴天!
叮铃铃……叮铃铃……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沈副队长随手接了接了起来,就听话筒里传来队员楚白故意压低的声音。
“沈队,有大麻烦了!”
沈墨眉毛习惯性地挑起,什么大麻烦?不就是出个警,会有什么大麻烦?
另一边的公寓里,刑侦人员已经将两个男孩控制起来,而受害者,一个衣不蔽体明显是高中学生的女孩正在女警员的安慰和帮助下穿好衣裙。
尽管被抓了个现形,但两个男孩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慌张的模样,其中一个轻描淡写地说道:“她是我们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玩玩,犯什么法了?”
另外一个则要求给家长打电话,而在其报出‘常致礼’的名字之后,则让现场民警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常致礼是谁?不是别人,正是辽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男孩叫常远,说常致礼是他大伯,看起来不是假的!
另一个男孩,则是云起集团董事段宝成的儿子段琅。
嗯,有钱的一般都和有权的玩,社会上是这样,学校里也是这样!没毛病!
楚白说有大麻烦了,就是指眼前这种难以收场的情况。
别说他们这些小虾米,就算到郭局长那里,脑袋子估计都得嗡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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