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公安还没看登记册，他突然“哎吆”一声，一手捂住肚子，摆手道，“肚子疼，你们先核查，我上个厕所！”
不等公安开口，他转身就往楼下跑去，得把名字改过来，这事儿可不能牵连他。
公安拿着本本将沈白榆的信息一一登记下来。
“身份核查完了，我们先送你去收容所，回头再把你遣送回原籍，知道了吗？”
沈白榆一听说要回去，瞪大了眼睛，忙哀求道，“我能不能不回去啊？”
一方面，陆维远的事情还没过去，她不能走。
另一方面，等事情过去了，她还想在京市谋个生计。
回去孤立无援，等着朱红妞他们打死她吗？
不能回去！
“不回去也行，叫你们家里人一个月内，拿着重新补开的介绍信送过来。”
公安把本本往兜里一踹，好整以暇看着她。
京市的饭碗有限，一个萝卜一个坑，多少知青想回都回不来。
公安看着眼前虽然漂亮，但出身低微的乡下姑娘，心里暗自摇头。
没合法身份，想呆在这里，不可能！
沈白榆无语，她不可能让沈家人知道他在京市，开不了介绍信！
见她不说话，公安催道，“既然都清楚了，那走吧！”
“等……等一下！”沈白榆一咬牙,急道，“我前两天一直住在朋友家，我不去收容所，去他们家住行吗？”
“去朋友家住可以，但你还是得和我们走一趟收容所，到了收容所你通知他们来接你就行!”
小姑娘问题没完没了，公安说完,神色玩味道,“还有问题吗？”
沈白榆老实巴巴看了眼他们，抿唇摇摇头。
楼梯哒哒作响，招待所的老板刚跑到楼梯口，便看到沈白榆挎着自己的小包跟在两个公安身后往楼下走。
一想到陆家人把她赶走的绝情，沈白榆还是抹不开面子去求他们帮忙。
于是经过招待所老板身边的时候，她小声道，“麻烦帮我通知一下乔同志，让他去收容所接一下我。”
招待所老板自然是连连点头。
公安走之前，在前台又查看了招待所的登记册，没发现什么问题，才带着沈白榆坐车离开。
躲在一旁的周红梅冒了出来，盯着公安的车子远去，微微一笑。
她刚才发现沈白榆竟然住在这里，惊讶不已！
没想到她没介绍信还能去招待所，那张狐媚子脸能耐不小。
终于把她送走了，周红梅心头一松！
想到明天要用的药还没从城北取回来，周红梅不再耽误时间，转身离开。
……
城南收容所院子里，两排低矮的东西走向平房，红砖院墙，地面是踩结实的平坦土路。
正值中午饭点，一字排开的十几个门口，或站或蹲着男女，手里拿着碗或者窝窝头，正在吃饭。
沈白榆被公安领进院子，就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小姑娘水灵灵白嫩嫩，身上干净整洁，漂亮的晃眼睛，和院里暂时关在这里满身邋遢，脏污不堪的男女对比，天上地下。
男人们吃着饭，眼神肆无忌惮的落在她身上，女人们则是盯着她交头接耳，目光探究。
这时代又没啥好玩的，村口过只鸟，大妈大婶都要八卦一下。
更何况没有身份的盲流们，被圈禁在没有任何娱乐可言的院子里，守天过日子。
公安带着沈白榆先去接待室。
接待室的小宋还没见过这么亮眼的小同志。
他热情地登记完沈白榆的信息，看到她就带着个包，问道，“别人都是自己带被子，你没有的话，一床被子老棉絮60块，新棉花的90块，要吗？”
这么贵？
沈白榆眼睛滚圆，忙摇头，“不用了，我朋友待会回来接我！”
刚才路过那些关押房间的时候，她往里瞅了眼，大通铺，一间房少说住七八个人。
而且她仅仅是经过门口，都闻到了屋里不同程度的怪味。
里面的卫生和空气质量可想而知。
“你住106房间，没事不要在院子里晃悠！”小宋道。
公安拿出纸笔，“还写信通知人来接你吗？”
离开招待所的时候，沈白榆和那老板的对话，两个公安都听到了，现在这样问，也不过例行公事。
沈白榆歪头想了想，拒绝道，“如果下午没人来带我走，我到时候再写可以吗？”
“可以。”公安点头，见她的事情妥了，便离开了。
小宋领沈白榆去106房间，刚才院内还有人蹲在门口吃饭。
现在两排房子的门全关着，院子里除了拿着棍子巡逻的工作人员外，其他人连影子都没看到。
“我们这里除了上厕所、吃饭外，是不允许出来活动的。但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不闹事，就不会挨打。”
小宋见小同志的目光小心翼翼看着四周，还透着疑惑不安，他忍不住解释道。
沈白榆懵懵地点头，两人到了106门口停下脚步。
小宋拍门，吼道，“开门！”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门开了。
屋内不过十几平，空气污浊，脚臭味混杂着脑油味迎面扑来。
里面已经住了五个女性，或坐或躺在大通铺上。
见来了新人，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她。
沈白榆迈进房内，被这臭味熏的几欲呕吐。
“都老实点，和睦共处，不要惹事！”小宋照例威胁完，让沈白榆进去便走了。
沈白榆中午就没吃饭，本想拿出包里的点心垫垫肚子，现在彻底没了食欲。
屋内除了大通铺，没有任何摆设的家具板凳。
她往门旁边挪了两步，攥着挎包站在窗户边，把窗扇打开，有冷风吹进来，她勉强呼吸着不太新鲜的空气。
“把窗户关上！”
她还没呼吸两口，大通铺上一个年长的女人目光发直瘆人，突然开口。
沈白榆蹙眉看过去，见对方身上裹着脏被子坐在床脚，浑浊的眼珠子瞪着她。
她这才发现，大通铺上的几个人衣服都很单薄破烂，一个个都用脏被子裹着身子，似乎怕冷。
此刻，她们齐齐面色不善的盯着她。
沈白榆抿抿唇，心里不情愿，手却很识趣的把窗户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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